山峰之巔風(fēng)呼嘯而過，刮在人臉頰上疼痛非凡，兩個傻子卻渾不在意，張著雙臂擁抱風(fēng)。
遠(yuǎn)處山峰如削平滑，高聳入云，近處郁郁蒼翠的古老森林綿延數(shù)千米，綿延不盡，連接著天際。
兩人在樹林中奔跑，撿拾各類小石頭，傻子還會對準(zhǔn)樹枝往空中扔，引得祝衣青跟著他學(xué)，一陣歡呼雀躍。
傍晚時分，夕陽西斜，余暉灑照在兩個人身上。
祝衣青和傻子玩累了，傻子就將他帶到一個小山洞門口，山洞里邊擺放了許多干草，干草上墊著厚厚的褥子，旁邊還有些鍋碗瓢盆，這里就是傻子睡的地方。
傻子告訴祝衣青睡覺時要蓋被子，否則會著涼，他自己就是蓋這種棉被，暖烘烘的。
小傻子爬上褥子，指著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祝衣青躺上去，他們一起睡。
祝衣青在右邊躺了下來，傻子便拿出懷里的花生和榛子，剝開殼，一半給祝衣青，一半自己吃掉，邊吃邊咧嘴笑，講述人間的故事給祝衣青聽。
“雪，雪就是白白的冰冰涼涼的，我最喜歡雪了�！�
“白白的...冰冰涼涼的....”祝衣青重復(fù)道。
“你還可以吃雪，雪可好吃了，把一根手指插進(jìn)去，像這樣，一撩，放進(jìn)嘴里，嗯唔�！毙∩底舆瓢瓦瓢�，好像真的在吃雪。
“如果覺得雪淡就撒一把鹽，想要更濃一點就撒辣椒，嗯唔唔好好吃�！�
祝衣青也學(xué)著小傻子，手指在空氣插著，撩起一指尖雪放進(jìn)嘴里吃。
“雪是睡在地上，地上白茫茫一片。我一到、一到雪鋪滿了地，我就我就不出門啦，我不出門啦，出門會踩醒雪，雪被踩會好疼，我叫他們不要踩，但是、但是他們罵我——”
傻子說到這停頓下來，低垂腦袋，表情沮喪，那一說話就露出來的小虎牙，此時也緊緊合上。
“他們罵我，說我是敗家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說我只是個嬌生慣養(yǎng)的小公子。他們欺負(fù)我，不給我新衣裳穿，不讓我吃飯，還罵我是個傻子，可我不是傻子�！�
祝衣青側(cè)頭凝望傻子，伸出手，五指一開，掌心里都是剛才傻子剝好的花生和榛子，他特地留著。
傻子一見著吃的立即又眉?xì)g眼笑起來，咀嚼吞咽，又開始咿啊咿呀地說話。
“我喜歡冬天，我喜歡雪，你喜歡什么呀？”
“我……不懂……”
傻子眨巴看著祝衣青，很快明白原來祝衣青是個小傻子，忙對祝衣青介紹春夏秋冬。
“春季是溫暖的，到處都是綠油油，它的名字叫做春;夏季是熱的，就像一團(tuán)火焰，烤在人身上，它的名字叫做夏；秋季是寒冷的，就像冬日的霜降一般，刺骨寒冷，它的名字叫做秋；冬季是冰涼的，下的雪我能抓住它，它的名字叫做冬。唔啊還有還有……”
傻子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他說得那樣的滔滔不絕，他已許久沒有跟人說話，也許久沒有人愿意跟他交談。
祝衣青躺在一旁認(rèn)真聆聽，目光閃爍。
突然傻子扭頭，看向祝衣青，認(rèn)真道:“你能陪我一起看雪嗎？”
祝衣青看著傻子，在傻子眼里他看到了以往他看不到的東西，那些人從來不會用這種眼神看他，雖然他不知道什么是雪，但還是答應(yīng)道:“好�！�
傻子開心得手舞足蹈起來。
夜幕降臨，星空璀璨，萬籟俱寂時分。
傻子在一旁呼呼熟睡，祝衣青靠在墻壁上，仰頭靜靜看著夜空，他今天學(xué)到了好多東西，都是從小傻子嘴里一點點認(rèn)識來的。
雖然還沒有辦法完整形容人間的一切，但也足以讓他熱愛且向往，渴望著有朝一日能夠去到好多地方。
他是個人，是真正的人，這樣的念頭一出來便瘋狂滋長，根本壓抑不住。
傻子每天早晨醒來都會去河塘抓魚捉蝦，他抓得越多，賣得的錢也就越多，賺來的銀子都被傻子收起來，藏到衣裳里面，每天睡覺前，都會拿出來壓在枕邊下。
傻子說要存好這些錢，等錢夠了就可以去看最厲害的大夫，這樣就能治好他的傻疾。
祝衣青每天早起時，看見身旁躺著傻子還在熟睡，他便把昨夜偷偷典當(dāng)身上之物得來的錢，放在傻子枕頭下，給傻子存好錢。
他愈接觸人多，便愈聰明，靈智慢慢開竅。
祝衣青知道傻子存錢是為了治病，他把身上的法寶靈物，宗門玉佩等都拿去典當(dāng)，換來錢，這是偶然聽路人說的一個方法，隨后悄悄給傻子。
小傻子也會趁祝衣青睡覺時，偷偷將藏起來的銀子，拿出一些裝在另外一個兜子里，然后偷偷摸摸塞給祝衣青。
他們就這樣默契又神秘地做著某種約定。
祝衣青跟著傻子學(xué)到了許多東西，傻子還教他畫畫，拿著樹枝在泥土上先畫最簡單的橫豎和曲線。
傻子畫了一橫，道:“這是橫線�！庇忠回Q下去，“這是豎線�！�
祝衣青學(xué)著，道:“橫線、豎線�！�
傻子看著，搖頭道:“不是不是，這才是橫線，這才是豎線�！�
祝衣青又橫著畫一筆，豎著畫一筆，傻子仍是搖頭說不對，他看了一眼，很快明白過來，是他與傻子看的視線不一樣。
在他的視角里，“一”就是橫，但傻子站在他側(cè)邊，看到的永遠(yuǎn)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