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
“姐……”施定柔艱難睜著眼,淚水從眼眶中淌出,渾身骨頭似要被碾碎了。
施花淮瞳孔里倒影著弟弟痛苦模樣,手指攥成拳,深吸口氣沙啞道:“你贏了,千墨離,你的確是被虛世天尊抓來煉制萬劫珠!
“我要的不是這句!”
施花淮眸中已然一片冰涼:“你生來就是人,是虛世天尊把你煉制成了法器!
伴隨著沉默,千墨離發(fā)出低笑,眼里閃爍淚光:“我是人?”
施花淮:“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小心你的師尊金來香,你以為他是對你好?我告訴你,你師尊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他對你有愧!他不過是想要贖罪而已!”
一直沉默的金來香霎時開口:“閉嘴!”
施花淮眉梢挑起,似笑非笑望著金來香,冷冷道:“金來香,你也該回醉花宮沉睡了,你應(yīng)該能感受到自己身體越來越疲憊虛弱了吧!
金來香臉色懼變,突然門口被陣風(fēng)吹開,幾道凌冽劍光閃過,金來香連忙伸手拉過千墨離偏身避開,反手結(jié)陣,一聲爆響,劍光在房間內(nèi)炸裂開來!
氣浪波散,金來香順著這沖擊,帶著千墨離一躍跳出窗戶,向遠處飛快逃遁而去。
身后被黑氣挾持的施定柔摔下地,叫道:“厲青云!”
金來香腳尖輕點樹梢,看著魂不守舍的千墨離,焦急道:“徒兒,乖徒兒!
背后,劍鳴聲再次傳來,一把飛劍化為數(shù)百道虛影,眼看就要刺中兩人,千墨離揮劍橫掃,劍光如同盾牌擋在面前,飛劍無法寸近半分,千金二人趁此機會疾馳而去,不消片刻便飛出百里之遙。
千墨離落地,身體卻是趔趄了一下,握著劍柄的手微微顫抖,低頭茫然,目光逐漸渙散。
金來香看見千墨離的表情,頓時心頭發(fā)疼,他看著千墨離轉(zhuǎn)身慢慢走著,便跟在千墨離身后。
“徒兒……”
金來香輕輕呼喚一句。
千墨離未理,兀自走著,握劍的手一松,斷劍墜地,插進地里,他也沒有撿起,繼續(xù)向前走。
金來香心如刀絞,上前將那把斷劍拔起,斷劍入手,冰涼刺骨。
千墨離依舊木訥的往前走,步履蹣跚,像個迷路的孩子。
見千墨離如此,金來香心疼不已。
“徒兒,為師在這,無論你何時轉(zhuǎn)身,為師都會站在你身后!
“師尊……”
千墨離突然停下,呆呆站立原地,風(fēng)吹動衣擺,黑藍發(fā)隨風(fēng)飄舞,思考著自己的來處。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金來香不知該怎樣回答,只能默認(rèn)。
千墨離突然仰首大笑,狀如癲狂,悲哀又無助,痛苦到一定程度,人不會麻木,而是會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老天爺,一直在跟我開玩笑啊!!”
千墨離捧頭大笑,淚水奪眶而出,聲音似浸泡鮮血。
“他們告訴我,我不是人,現(xiàn)在又來告訴我,我其實是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千墨離認(rèn)知崩塌,他重塑了那么久的精神世界,他花了那么久接受自己的身份,接受自己的一生,他本以為他再也沒有什么可害怕的,沒想到這一真相卻徹徹底底壓垮了他。
金來香看著眼前的千墨離,心神巨震,心臟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扎穿,只覺自己胸膛都快要爆碎開來,錐心刺痛。
“師尊,原來我的存在這么可笑呢,我就是一個荒誕的存在!我竟然被人活生生煉制成了法器!!”
千墨離只覺這一切都太可笑了,可笑的世界就是一只巨大的白色烏鴉,可笑得讓他想哭,自己原來有家人,自己原來是個人,不禁彎腰拍膝蓋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人啊,我是人啊!!現(xiàn)在我看誰還敢說我沒有爹娘,誰還敢跟我說我只是一顆破珠子,誰還敢跟我說我生來就是被獻祭!我是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嚎喊罷,千墨離干脆蹲下來,將頭埋進膝蓋,嗚咽哭泣。
金來香趕忙走過來蹲下抱住千墨離,雙臂環(huán)住徒弟的肩膀,緊緊抱住,安慰道:“徒兒,乖徒兒,為師在這,為師陪著你!
千墨離頭埋枕在手臂彎里,肩膀輕顫,他哭得渾身發(fā)抖,腳下泥土一圈一圈被淚水浸染。
“不管發(fā)生任何事,為師都會和你一起承擔(dān),為師會一輩子陪著你!
金來香撫摸千墨離的腦袋,揉著那柔軟發(fā)絲,忍著淚意,掀開千墨離額前劉海,溫?zé)岬拇接|碰徒兒額頭,望著懷中人,親一口,看一下。
“徒兒,別哭好不好,為師求你了……”
“你一哭,為師也想哭!
金來香哽咽著,千墨離突然抬起頭,眼睛紅腫,淚珠從臉頰滑落,看著師尊同他蹲在一起。
但還是晚了一步,他還是讓師尊哭了。
金來香眼底泛紅,淚花閃爍,雖強行止住淚水,卻是掉得更厲害,淚痣暈濕,袖子舉起擦拭,互相凝視著。
“師尊!
千墨離沙啞的嗓音叫喚著金來香,他聽到師尊的哭泣哽咽落成震耳欲聾、擲地有聲的愛,能為他哭的人只有金來香。
“為師在!
“對不起,師尊,我惹你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