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定柔看著不忍,拿來一碟瓜子放到他面前:“別自責(zé)了,你已經(jīng)盡力了,人死不能復(fù)生,來嗑瓜子。”
“我堅信他沒有死!苯饋硐阃崎_平日里他最愛的瓜子,攤開手掌,上面的死字還在,印記還在,就代表符契者還未消失,這是唯一能判斷對方還在不在世的方法,也是他僅有的一絲希望。
施定柔道:“如果他沒有死,為什么還不回來看你這個師父?這都快三年了,冬天一過,便是四個年頭,再一過,便是五年,你要再等十年嗎!
“他告訴我,他會回來找我的,他的護(hù)身符還在我這!
“這不過是死去之人對生之人的安慰話罷了。”
“你說,我是不是個不稱職的師父?”
施定柔點(diǎn)頭:“的確是!
“你不應(yīng)該安慰我的嗎?!”
“我可從來不撒謊的昂!”
金來香喪氣垂頭,又飲下一杯酒:“怪不得他不回來看我!
恍惚想到那魔修,心思雜亂,那魔修說不定是掌握了祝音門所有信息,知道他這么點(diǎn)事又算得了什么,他不應(yīng)該隨便把別人當(dāng)成他。
金來香自嘲:“說來也是好笑,別的師父都是親手把徒弟打下火坑,我這師父卻是親眼看著徒弟跳下火海,無能為力,世間再沒有我這樣失敗的師尊了!
施定柔:“你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破書,盡瞎想,可別再自怨自艾了啊!”
金來香不語,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滴落在桌面,他用手背擦了擦,繼續(xù)喝酒,烈酒灌入肚腹,感到腦袋昏昏沉沉的,眼睛也迷蒙起來,耳朵邊嘈雜聲越來越大。
眾弟子不禁都提起那時在百魁仙秀爭得名額的一百位天驕,無不崇拜。
每當(dāng)這時,那贏下第一名的戚袁青,便成了榜樣教材,自然而然的,千墨離就成了反面教材,還是典型的。
金來香聽了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眾人口中罵的人不就是自己的徒弟嗎,怎么才短短不過三年,故事竟越傳越邪乎,他本人都認(rèn)不出那是“千墨離”了。
眾人講著講著,罵聲里夾雜著不少取笑、嘲諷、鄙夷,當(dāng)真是丟人現(xiàn)眼的玩意,死得好。
金來香聽著這些話,心底涌現(xiàn)怒火,一杯一杯飲下酒,啪的一聲,握緊酒杯重重放下,酒水蕩漾潑灑出來,桌面震顫。
此時從臉龐蔓延至耳根子后,已是一片紅,顯露醉態(tài)。
施定柔提心吊膽:“喂,你可別發(fā)酒瘋啊,這里還是秋煉你少喝點(diǎn)!
“我心里有數(shù)!苯饋硐阊凵耠鼥V,拿過一酒壺,仰頭灌下,酒水順著嘴角淌落到胸襟,打濕衣衫,隱約看見內(nèi)襯的肌膚。
施定柔知金來香難受,唯有借酒消愁才痛快,也不再攔著,心里祈禱金來香別發(fā)酒瘋做出什么傻事。
忽然人群大噪:“白仙尊來了,是白仙尊來了!”
原先混散的人群立刻井然有序站好,抱拳行禮。
云端中飛出一頂天轎,轎子落地,云蒸霧涌,一把白扇將轎簾掀起,得見一不沾塵埃的白衣從轎上踏步而下。
白顏畫一手輕握負(fù)于背后,一手利落展白扇,凌風(fēng)吹起肩前白發(fā)帶,墨發(fā)高高束于鵲尾長冠,高冷出塵,眼眸如露珠凝冷,微俯視行禮的眾人,面龐美玉,若北國風(fēng)雪侵潤而成的,清溪過雪泥,沒有一絲雜質(zhì)。
只是此人身上帶著的冷漠氣息太重,又帶著踩于世人的高傲在里面,即使面相不俗,氣質(zhì)脫塵,眾人也不敢把目光過多停留在那人身上,只懦懦低著頭。
而此次小試煉能引來修真界的仙尊抵臨,原因是身旁的一個少年。
轎里不知何時又出來了一個身著墨綠衣裳的少年,年紀(jì)左不過十六,只到白顏胸膛高,卻已有穿透塵世的冷然氣質(zhì),微垂眼眸,半掩霧色眼珠,淡薄不真實(shí),面皮白膩,五官輪廓慢慢凸顯精致,遠(yuǎn)處看眼眉,像一只小狐貍,讓人一眼便難忘,正是戚袁青。
東道主趕忙來迎接,白顏畫把名帖投上去,道:“按正常規(guī)矩來便行,無須多待禮,秋煉何時開始!
“是是,還請白仙尊和令徒到席上稍坐一會,半個小時試煉便開始!
白顏畫帶著戚袁青往席上走去,眾人讓開成一條路,待二人走過,肅穆氣氛才退去。
金來香從一團(tuán)酒氣中睜開眼,滿面紅暈,盯著那對師徒離去的背影,眼底滿含深意,冷笑道:“白仙尊的徒弟……竟長這么大了,再過幾年,都要高過白仙尊了吧。”
語調(diào)帶著一股濃厚的鼻音,似哭非哭,似怨非怨,更加添了三分凄涼。
金來香握著酒壺的手攥緊,想起白顏畫害千墨離一事,徒兒的死與那人脫不了干系,心中的結(jié)越扎越深,徑直起身離開座位,身體還有點(diǎn)搖晃不穩(wěn)。
一旁施定柔驚道:“唉喂,你去哪。磕愫攘诉@么多可別到處亂跑啊!”
金來香充耳不聞,踉蹌地朝席上走去。
席上,白顏畫朝倒茶的小弟子淡淡道:“不必給我倒茶,下去吧!
小弟子恭聲道了是,恰時一個小宗門長老走到白顏畫身旁,抬手恭賀道:“仙尊令徒天資卓越,可謂領(lǐng)袖后進(jìn),這次秋煉不出意外定又再次占得首位,不負(fù)仙尊精心栽培啊!
白顏畫對于此奉承不過是漠然一應(yīng),只搖扇看著臺上戚袁青比試。
那長老見此窘迫不堪,訕訕轉(zhuǎn)身離開,忽然又有一人走來,直接一屁股坐在白顏畫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