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她一點也不知足和淡然,她是多么的貪婪又無饜。
陸晴露出一個略顯苦澀的表情,她揮散腦中這些毫無用處的思緒,微微直起腰,一手將蘇白璟鋪散開的海藻般的長發(fā)收攏在掌心,一手執(zhí)起床邊的木梳,輕輕分開蘇白璟海藻般的長發(fā)。
他的頭發(fā)依舊順滑,梳子輕而易舉就將海浪般的長發(fā)截成數(shù)道水流。
在修真界,只要沒收到致命傷,治療外傷并不算難。
更何況她爹陸厲然用了最好的靈藥,請了最有名的醫(yī)修。
這幾天,蘇白璟大概就能醒過來了。
她娘怕她難過,多次勸她不要總是呆在這個房間看著蘇白璟。
反正陸晴又不會照顧人,不如讓仆從來。
不過幾天的功夫,她回自己房間入個定,打個坐,等結(jié)束修煉,蘇白璟就醒來了。
他救了他們最愛的女兒,陸晴當然相信父母會給他安排最好的仆從,最精心的照料。
但她還是想親自看著他。
陸晴希望,她能親眼看到他醒過來的瞬間。
她希望,蘇白璟醒過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會是她。
她將他微蜷的長發(fā)梳理平整,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蘇白璟的手掌微涼,手指修長有力,握緊手中,就有一種無比親切的熟悉感。
好像他們已經(jīng)這樣雙手交握了無數(shù)次,好像她已經(jīng)能熟練地感知到他掌心每一道紋路的走向。
但其實……他們也沒有拉過很多次手。
她太過于害羞,太不夠坦然。
很多次,蘇白璟悄無聲息想握住她的手。
都被她雙頰泛紅,略帶逃避地躲開。
于是他的指尖只能從她的指尖滑過,一觸即離。
其實她明明也不是很抗拒的不是嗎?
其實……她明明也很喜歡和他的觸碰不是嗎?
陸晴彎起一個無比苦澀無奈的微笑,她一根根分開蘇白璟的手指,將她的指頭從他的指縫中穿過,十指交握,密不可分,像是最真誠而又決絕的誓言。
她在心里默念蘇白璟的名字。
快點好起來,快點醒過來吧。
醒過來,她保證,她這次再也不會逃避自己的心了。
陸晴抓著蘇白璟的手掌握了很久,直到他如玉的微涼手指上漸漸侵染上和她一樣的溫度,她才有些戀戀不舍地放開手。
不是因為她不想繼續(xù)握著他的手了,只是馬上就到了換藥的時間,醫(yī)修要過來檢查傷口換藥了。
她小心執(zhí)著他的手,一點點朝著松軟的被窩里放去。
恰在此時。
蘇白璟安靜垂放在她手掌上的指尖忽然輕輕一顫。
那顫動很不明顯,很細微,就像蝴蝶化蛹之時發(fā)出的第一下震顫。
陸晴動作霎時一頓,她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一動不敢動,怔怔望著蘇白璟的手指,生怕她剛剛看到的顫動只不過是她的錯覺和臆想。
幸好,蝴蝶化蛹的顫動不會在一下之后就停止,蘇白璟的手指搭在她的掌心上,又輕輕顫動了一下。
不是她的錯覺,不是她的臆想。
心臟像擂鼓一樣瘋狂跳動起來,陸晴再也忍不住,條件反射握緊他的手掌,驚喜而又期待地望向蘇白璟的眼睛。
他雙眸仍然緊閉著,纖長的睫毛卻在不斷輕顫,像是做了一個深長的噩夢,遲遲無法從噩夢中醒來。
陸晴握著他的手湊近他的臉,在他的耳邊輕聲呼喚:“蘇白璟……蘇白璟?”
“快醒醒……你能聽到我說話的……對嗎?”
……
“蘇白璟……”
在蝴蝶徹底破蛹而出,舒展開它的翅膀之前,陸晴感覺到了,被她一直緊握在掌心的手掌溫柔地蜷縮、舒展,在她手心里張開,試探著往她的手上裹去,反握住她的手掌。
陸晴瞪大眼睛,強掩著心中的悸動,看著蘇白璟緊閉的雙眼一點點,一點點睜開。
她該開心,她該笑,她該問問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的。
可是,陸晴再也忍不住,她根本就沒辦法控制,滾燙洶涌的液體爭先恐后從眼眶中涌出,視線陡然就變得模糊不堪起來。
“……怎么還哭了?”
蘇白璟的聲音——清澈、溫和、繾綣、虛弱。
恍若經(jīng)年。
蘇白璟彎起唇,用力揚起一個溫和的微笑。他勉強抬起另一只沒被她握住的右手,向她的方向,向她臉上探來,似乎是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淚珠,但他的手掌似乎綿軟無力,軟綿綿地停在半空,半晌也沒能徹底抬起。
陸晴睫毛顫了顫,慌忙伸手去握他抬起的手:“你別動!”
“你不能動,萬一碰到傷口了怎么辦?你想要什么,告訴我,我?guī)湍闩!?br />
蘇白璟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無奈又心疼地看著她頰上滑落的淚珠,他的嗓音因為剛剛醒來而顯得有些沙。骸皠e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么?”
“我才沒哭!”
陸晴試圖彎唇,可唇角的肌肉像痙攣一樣輕輕抽動,怎么也彎不下來。她長呼一口氣,放棄彎唇的動作,抬手胡亂在臉上抓了一把,將臉頰上的淚水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