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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堯罕見地來了一趟舊佛堂,現(xiàn)在任積雪已經(jīng)好了,完全恢復正常,只是剛剛蘭榭醒了,他便不愿走開。
蘭榭蹲在草地里看螞蟻搬家,俯身時長發(fā)會垂落在地,不等他自己動手,任積雪已經(jīng)替他攏著青絲,不讓長發(fā)掉地上。
蘭榭看出他有心事,便問:“又有誰來看我了嗎?”
任積雪說:“是!
蘭榭問:“是我爹娘還是虛無師父?”
任積雪沉默著,說不出“都不是”的話。
半晌,他才道:“是夜堯!
蘭榭皺著眉想了半天也想不起這個人是誰,便道:“我不認識!
此刻他的記憶還停留在需要等父母來接他回家的時刻,他只跟父母走,要不就跟虛無師父和彌生住持走,只是這些人怎么還不來接他。
蘭榭有點難過,不想看螞蟻搬家了,到旁邊的石凳上坐下,叫任積雪出去見人,他想一個人待著。
夜堯終于有機會進入禁地,隔著老遠看見蘭榭坐在石凳上發(fā)呆。
“你是說,他不記得我了?”夜堯聽見自己問。
任積雪回他:“也不記得我。”
誰都不記得,蘭榭記憶里只有幾個零星的名字,可是即使名字主人站在他面前,他也不知道這個人是否認識。
“算了,還活著就好了。我來是想告訴他,我已經(jīng)按照他的吩咐與人族建立了良好的互助往來關(guān)系,如他所料,金向晚被推舉為人族總城主,現(xiàn)在外面的世界一片祥和,是比五百年來更為寧靜的世界,如他所愿。等他好了,你代為轉(zhuǎn)述吧!
夜堯聲音有些哽咽:“我也算是……不負所托!
“你可以自己說,他聽得懂!
“沒必要!币箞虻,“聽得懂,不代表知道我是誰,他曾經(jīng)是誰!
算了吧,生活總有盼頭,好好活著比什么都強。
夜堯要回去了,兩族建交,他總是很忙。任積雪問:“不去跟他打個招呼?”
夜堯頭也不回:“我就不出現(xiàn)在他面前了,這副樣子,別嚇著他!
任積雪送夜堯到舊佛堂門口,轉(zhuǎn)身回去時看見不遠處的高大樹枝晃動了一下,他來到樹下,還沒開口,樹上的人知道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熟練地順著樹干滑下來,拍拍手道:“我就是路過,我還有事,先離開了。”
小僧在門口看見這一幕,跟任積雪說:“那人來過好多次了,爬樹可厲害,經(jīng)常在那棵樹上待著,我估計也是對禁地好奇,想進去看看。他在那兒可什么也看不見!
任積雪回首看著那個越走越快的背影,跟小僧說:“他叫六六,日后若他再來時蘭榭醒著,便直接請他進來!
……
任積雪回到小院兒時蘭榭正低著頭躲避陽光照曬,看見任積雪回來,抬頭往他身后看了看,沒看見其他人,就問:“那個小孩兒呢?”
“哪個小孩兒?”
蘭榭記憶又混亂了,“樹上那個,被狗嚇得不敢下來,我接他下來的!
見任積雪還是不明白的樣子,蘭榭有些急了,道:“就是那個愛哭鬼,敢搶我秋千玩,跟滄淵一樣愛哭那個!
說到滄淵,蘭榭又問:“滄淵呢?今天他不來找我了嗎?”
任積雪還在想誰會搶他秋千玩,想了想,他只聽說過六六坐過他的秋千!傲倍诌沒說出口,又聽見蘭榭問滄淵在哪兒。
還沒編好問題的答案,又聽蘭榭說:“其實我還有一個朋友,叫夜堯,但是他也不來看我!
任積雪感覺心被揪著一樣難受。
蘭榭得不到答案,就不問了,失望地垂下眼來,隨即又想起什么來似的,說:“滄淵有繕缺了,繕缺會保護他。六六呢……六六認識好多人族的人,他重新回歸人族生活了,有夜堯護著,沒人敢欺負他!
他自言自語著:“那沒關(guān)系了,我不擔心了。臭和尚,你殺了我吧!
他坐姿端正,臉上沒有什么太大的表情,歪著頭,主動把脖子露出來給任積雪。
任積雪摸摸他腦袋,一把將他抱起,說:“你該睡覺了。”
這次醒來的時間有點長,蘭榭一直在玩,沒休息,這樣對身體不好。
蘭榭不要他抱,掙扎著要自己走,任積雪只好放他下來,牽著他的手一起走。
蘭榭很詫異地問:“你不殺我?”
任積雪反問:“為何要殺你?”
“因為,因為……”蘭榭想了半天,憋出個:“你們當和尚的人里,有個長得最好看的,叫任積雪,我死了他就能回家了……哦不對,他已經(jīng)回家了,他成佛了!”
蘭榭眼睛很亮很亮,笑嘻嘻道:“他成佛了,我看見了!”
他歪頭看了眼任積雪,忽然愣了一下,很快轉(zhuǎn)過頭去,抽回自己被牽著的手,目視前方不再開口。
任積雪問:“怎么不說了?”
蘭榭支支吾吾,看著他好半天才道:“我忽然覺得你長得跟他有點像!
……
死一樣的沉寂后。
蘭榭發(fā)現(xiàn)這人不走了,抬眼望去,驚了。
“你怎么了,你別哭啊!
任積雪沒哭,只是眼睛有些濕潤,蘭榭害怕他哭。
“蘭榭,我心口的傷有點疼!
“你受傷了?”蘭榭邊納悶邊扒開他的衣服看了一眼,“只有一個疤,早好了,哪里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