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了他們!”
“為什么不殺!你就應(yīng)該聽我的!”
蘭榭腦子里的聲音一刻也不消停,吵得他頭疼欲裂,再聽不見其他人的聲音,連任積雪一連叫了他好幾聲都不知道。
“從沒遇到過你這樣固執(zhí)的宿主!”
“殺了他們,他們死了,你就不疼了。”
他越不回應(yīng),那些聲音越繁雜暴躁,頭越疼。
他把臉埋進(jìn)枕頭里,抓緊了被褥,手背上青筋乍現(xiàn),他在發(fā)抖。
“難受吧?頭疼吧?聽我的就不會疼了,你怎么這么不聽話!
“你可以不疼的,只要?dú)⒘怂麄儯憔筒粫哿。?br />
蘭榭歪了歪頭,把臉露出來透氣,不自覺揪住了自己凌亂松散的發(fā),發(fā)了狠拽著。
眉心處傳來冰冰涼涼的觸感,好像全身被什么東西溫柔包裹著,有人掰著他的手指頭讓他松手,他不肯松,疼痛讓他總想抓著點(diǎn)什么。
“讓一個人死有千百種方法,只要你動手夠快,他們也不會疼的。”
“他們就是睡著了而已,是你讓他們有個好覺!
“長睡不醒,不是你夢寐以求的嗎?”
這些聲音好像越來越弱了。
頭疼的感覺好像也在逐漸消散,蘭榭猛地睜眼,眼眶通紅,入目皆是鮮血一樣的顏色。
他看見任積雪守在床邊,正源源不斷往他眉心注入佛光。是任積雪讓那些聲音變小了。
“任積雪……”蘭榭喃喃叫著,“任積雪,任積雪,任積雪……”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壓過了腦子里的聲音,于是不斷叫著“任積雪”,他再次閉上眼睛,試圖把煩人的聲音都擠出去。
“任積雪,任積雪,任積雪……”
“任積雪,任積雪……”
終于安靜了,惱人的聲音消失了,蘭榭睜開眼睛,視線所見之處終于不是詭異的血色,他看見幾盞燭光的燈影在墻上搖曳,任積雪一直守在床邊,一直在讓他不疼。
蘭榭眼眸微微轉(zhuǎn)動,仔細(xì)聽著身邊的動靜。
好安靜。
久違的清凈。
心跳沒有慌亂,頭腦很清醒,他知道任積雪帶他來了寺院,他聽見門外風(fēng)聲呼呼而過,除此之外再聽不見其他聲音。
任積雪聽見蘭榭說:“不疼了!
任積雪沒有停手,淡淡的暖光繼續(xù)從他指尖緩緩流向蘭榭眉心,另一只手蜷起袖子擦著蘭榭因疼痛而滲出的汗,從額頭擦至脖頸。
蘭榭推開他的手腕,不讓他碰自己脖子,語氣疲憊道:“你傷口在流血!
“我知道!
任積雪故意的,他在蘭榭最疼那會兒也弄裂了自己心口的傷,他們要一起疼著。
他不知道蘭榭怎么會突然頭疼,剛剛也探查了一番,什么異樣也沒發(fā)現(xiàn)。頭疼來得突兀,來勢洶洶,不知道以后還會不會這樣,任積雪想著,他不能再聽蘭榭話了,他就應(yīng)該帶蘭榭走,遠(yuǎn)離所有人。
“我哪兒也不去了!毕袷且谎劭创┝怂男乃,蘭榭半睜著眼,很是疲憊道,“我只去魔窟,守著滄淵,老死在那里。”
任積雪看著他不說話。
“你回雁咕寺繼續(xù)做你的和尚吧,我不去煩你了。”
“既已還俗,就是凡夫俗子,不回雁咕寺了!比畏e雪眼神堅定,不容人拒絕道,“我跟你回魔窟,你守著二公子,我守著你!
真是笨蛋。
蘭榭在心里罵他。
蘭榭守著滄淵,是為了找機(jī)會把業(yè)火還給滄淵,任積雪守著他也沒用,難不成真要跟他一起去死。
他不想死的時候有任何人在場,萬一死法很痛,很丑,他忍不了了會殺了那個人一起去死。
最好死的那天能有陽光,不至于太冷太孤寂,最好是魂飛魄散,徹底消亡。任積雪會如盡空所說,終會成佛,他沒有來世,蘭榭也不要有。
蘭榭無比眷戀地看著任積雪,盡管有些看不真切。他好想離他近一點(diǎn),試試牽著他的手是什么感覺,肯定跟自己的左右手交叉疊放的感覺不一樣。
但是他不敢。
任積雪繼續(xù)道:“別怕,日后再頭疼就找我。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其實(shí)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大毛病,他受傷會自愈,根本用不著吃藥上藥,他也不懂醫(yī)術(shù),只能回去請老藥翁看看,現(xiàn)在這樣說只是為了安撫蘭榭。
蘭榭手上的傷老是裂開,他總愛捏,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好。任積雪忽然懷念剛到魔窟時見到的蘭榭,那時候蘭榭還算正常,會故意跑去靜塵室羞辱他,惹他發(fā)怒。
他知道蘭榭是故意的,所以不理他。九百多年前,這種事情在他身上已經(jīng)很常見了,冬天天冷,蘭榭裹著小斗篷去找他,剛被抱起就把手伸進(jìn)他衣襟取暖,腦袋埋在他脖頸間,笑呵呵的。
蘭榭很喜歡摸他的光頭,等手稍微暖和點(diǎn)了,就要把自己的小斗篷揭下來給他蓋頭上,然后抱著他的腦袋,臉頰輕輕蹭上去,嘴角始終漾著開心的笑。
然后蘭榭會再次把小手伸進(jìn)他衣襟,冰涼的感覺再次襲來,他沒有拒絕,反而抱緊了蘭榭,為他抵御寒風(fēng)。蘭榭就會更加放肆,小手在他衣襟里動來動去,哪里暖和就往哪里鉆。
怎么現(xiàn)在還俗了,蘭榭卻不敢碰他了。
“困了就先睡會兒,這里不會有別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