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剩下的是無邊的孤寂與空虛。
蘭榭沉著臉從舊佛堂一路殺到雁咕寺,途中遇人便殺,不留活口,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他沒數,但是應該不少。到最后手上全沾滿了鮮血,渾身上下帶著濃郁的血腥味兒,他站在雁咕寺的門口,肉眼所見之處再無活人。
那個聲音適時出現:“美妙嗎?快樂嗎?殺了他們你開心嗎?”
蘭榭不語。
那個聲音又說:“目之所及,皆是螻蟻,鮮血是世上最美妙的點綴,你需要鮮血來裝扮自己。”
蘭榭閉眼,聞了聞袖子上的血腥。
“好聞吧?是不是希望再多來點?恨不得渾身浸泡在血池里?”
蘭榭皺了皺眉,發(fā)現眼前渾濁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這是幻覺!彼f。
“……”那個聲音暫時消停了一會兒,似乎很驚訝蘭榭能發(fā)現這些都是不真實的,是被他制造出來的虛幻,“你怎么知道?”
蘭榭看著自己的劍,并不說話。
絮影不會喝旁人的血,絮影是飲他的血長大的。
那個聲音這次居然猜不透蘭榭想法,不知道他是如何識破這虛幻的,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他只能妥協道:“好吧,天要亮了,去殺吧!
蘭榭猛地睜眼,發(fā)現自己躺在剛被砸了的大殿之外,身下是冰涼的石磚。
他沒動,繼續(xù)在冰涼的石磚上躺著。
緩了好一會兒,等眼里的血色逐漸褪去,睜眼看到的世界不再是滿目的紅。
天還沒亮,所見之處都很朦朧。蘭榭想起被他砸得稀巴爛的大殿,心里沒有解氣,只覺得沉重。
不知躺了多久,他聽見一陣細碎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群素衣僧人突然出現,將他圍在中間,圍得水泄不通。
蘭榭坐起上身,眼神空洞,還有些愣神。
一個老和尚說:“阿彌陀佛,尊上,回頭是岸!
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但是蘭榭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一抬頭,看見滿目滄桑的臉。
想起了,這個人是雁咕寺的住持,他還給任積雪帶去裝了菩提葉的香囊,蘭榭要了一個,日日掛在腰間。
盡空俯身向他伸手,要拉他起來,蘭榭沒理,自己站了起來。
禰衡從一堆和尚中間探出頭來,聽見盡空喚尊上,待看清了是挾持他去藏經閣,還燒毀了虛無畫卷的蘭榭,驚呼:“他居然就是那個魔頭!”
又道:“禰生住持就是因為他死的!”
四周頓時有了微弱的、密密麻麻的討論聲,好似終于揪住了殺人兇手,第一次見到殺人兇手長什么樣子。
蘭榭目光仍舊空洞,他看向禰衡,問:“彌生是誰?”
“阿彌陀佛!北M空嘆了口氣,“彌生住持乃雁咕上一任住持,現在是老衲……”
又道:“尊上,咱們之前見過。”
“……本尊記得!碧m榭的聲音充滿了冷漠疏離,“你說任積雪愛在那棵樹下打坐!
盡空聽來不以為然,蘭榭卻為自己能記住這種小事感到不可思議。
他被一群和尚圍在中間,看起來卻是他把他們困在了這里,他的每一個細微動作都能引起人的恐慌。
那個聲音說:“他們怕你!
“閉嘴!碧m榭沒讓他繼續(xù)說下去,盡空卻以為蘭榭是讓他們閉嘴,遂抬手,及時打斷了周圍人的細語。
那個聲音不依不饒:“剛才幻覺里的一切不是很美嗎?現在人更多,快用他們的鮮血喂飽你的劍!
于是幻覺里的一幕幕又重新在眼前回蕩,汩汩流出的鮮血,含恨的眼睛,來不及說出口的求饒……
貪生怕死的,妄想逃離的,舍我為眾人的,全都死了,一個活人也沒有,偌大的雁咕寺成了死寺,門口掛著被血染紅的血淋淋的經幡。
眼眶好像又紅了,眼前的這些人變得模糊,他們身上好像帶著血跡。
蘭榭甩了甩頭,有些壓制不住心里蠢蠢欲動的殺生欲望,低聲說著:“絮……影……”
通體泛著紅光的利劍憑空幻出劍身,絮影朝前微動,劍柄橫在蘭榭胸前,等著主人握住他大殺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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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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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榭合眼,再睜眼時眼眸已經恢復平靜。他并不去握劍柄,而是握住了劍身,緊緊握著,手心從劍身劃到劍尖,掌心被劃開幾道深可見骨的裂口,疼痛感瞬間襲來,尖銳的痛感蔓延到心臟,但能讓他腦子清醒點,不再看見滿目的紅色。
掌心的鮮血瞬間涌出,從指縫里成股滴下,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反手握住劍柄,握緊了,讓掌心更痛,讓腦子再清醒點。
沒人看得懂他在做什么,世人對這位久居烏鴉山不露面的魔尊了解甚少,只道這興許是什么殺人前的儀式感。
然而蘭榭目視前方,道:“讓開!
盡空無奈搖了搖頭,其他僧人也自動為他讓開一條道,大家心里都清楚,讓他離開比激怒他更劃算。
蘭榭還說:“砸壞的,夜堯會來賠。”
他提著絮影離開了舊佛堂,出了雁咕大門時,一回首,恍惚看見朦朧月色下血流成河,雁咕寺內梵音不休。高墻之隔阻不斷遍野哀嚎,他在善惡的兩端苦苦糾纏。
絮影感受到主人心緒不寧,突然暴躁起來,渾身顫個不停。蘭榭為了安撫他,低聲道:“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