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都散了吧。”任積雪在這時趕到,嘹亮清脆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目光,他卻在看見蘭榭手里的黑色火焰時慌了神,神色慌亂叫大家安靜下來,跟六六一起將人群驅(qū)散,然后快速移到蘭榭身邊去。
一堆手持佩劍的修士緊隨其后而來,在蘭榭與人群中間筑起人墻,金向晚也在這時趕到,當(dāng)即布下城主命令讓眾人撤離,立馬回家不得逗留。
任積雪來到蘭榭面前站立,看著一臉陰沉可怕的少年,顧不得烈火會灼傷自己,伸手將蘭榭手掌合攏,黑色火焰霎時熄滅。
蘭榭面帶不悅抬頭望他:“做什么?”
任積雪微微皺眉:“這些都是手無縛雞之力沒有修煉過的人族,你想殺了他們嗎?”
蘭榭這才驚覺,方才他是動了殺心的。
茫然地抬手看著自己手心,兩只手手心不對稱,左邊手心有一條丑陋的疤痕。
蘭榭微微使力,兩邊手心各出現(xiàn)一團(tuán)顏色不一樣的火焰,一邊是熱烈的紅,一邊是陰暗的黑。
這是兩種不同的業(yè)火。
任積雪心里一緊,再看蘭榭時目光充滿疑惑。
業(yè)火是魔族世代魔尊才有之物,父承子業(yè)時老魔尊會將已有業(yè)火傳給孩子,若是遇到叛變逼宮不是自愿傳承的,譬如蘭榭這樣,老魔尊是不愿主動獻(xiàn)出業(yè)火的。
難道是老魔尊死前臨時授予?
可即使是那樣,也不能解釋蘭榭為何會同時擁有兩種業(yè)火。
魔尊業(yè)火,一個人有且只有一種。
“阿彌陀佛……”
蘭榭被這一聲阿彌陀佛喚回神志,斂了斂眼神,不動聲色收回兩邊業(yè)火,微微仰頭與任積雪對視。
“方才天雷降下,為何不趁機(jī)渡了劫飛升成神?”任積雪說這話時,帶了微微惱意。
他一直數(shù)著,明明都過了二十道了,還差剩下六十一道便可渡劫成神,蘭榭可以扛過的,明明再堅(jiān)持堅(jiān)持就可以,然而他放棄了,冥冥之中還悟出天雷特點(diǎn),用肉身擋掉一擊,換天雷平息。
不知為何,蘭榭望著這樣的任積雪,心中忽然增添幾分悸動。
他緩緩道:“因?yàn),我希望有人能帶我藏起來。?br />
而不是渡劫成神,換個禁錮他的牢籠。
藏深山老林,藏九幽深海,藏沉香棺木……哪里都好,帶他藏起來,再不見世人,什么都不管,誰也不見,誰都找不到他。
或許便不會那么想解脫。
任積雪忽然想起蘭榭說過他可以自渡,但偏不自渡,他究竟在想什么?
多少人苦苦修煉一生,一生都在渴求飛升成神,無論是妖魔鬼怪還是人,都向往自由,不被約束自由自在徜徉于廣袤天地間,走遍千山萬水,看盡世間繁華。
任積雪忽然又有些明白蘭榭為何想要藏起來,因?yàn)樗?jīng)也把自己藏起來過,躲在深山老林一方宅院敲上九百年木魚,懺悔了一遍又一遍。
任積雪猶豫著再開口,再一次提起舊佛堂:“雁咕寺的舊佛堂——”
“不去!
任積雪剛說出“舊佛堂”三個字便被無情打斷,蘭榭是希望有個地方藏身,但絕不是寺廟,他與佛的緣分早就盡了。
蘭榭眼里蘊(yùn)了失落,還強(qiáng)裝鎮(zhèn)定看著任積雪問:“你還會回魔窟嗎?”
任積雪不言。
盡空替任積雪作了答:“尊上,雁咕才是虛無的家,魔窟只是束縛他的牢籠,若尊上還存有良知,便應(yīng)懂得成全與成就!
蘭榭問任積雪:“是這樣嗎?”
“……”
“是真的很討厭很討厭魔窟嗎?”
“……非也!
蘭榭點(diǎn)頭,自言自語道:“不是很討厭魔窟,那就是很討厭我了!
任積雪張張嘴,好像說了什么,可惜風(fēng)太大,蘭榭已經(jīng)聽不清了,也不想聽了,他腦子有點(diǎn)暈,大片鮮紅的祈福帶在眼前飄蕩,他恍惚覺得自己該去許個愿,讓任積雪別那么討厭他。
蘭榭不懂,最初費(fèi)盡心思羞辱任積雪,折磨他,就是希望在他眼里看見如常人一樣的恨意,可現(xiàn)在他真的討厭自己了,怎么會突然難過?
蘭榭說不清這種情緒是什么感覺,又是什么意思,只是覺得心里堵得慌,想找個地方獨(dú)自待著,理清理清頭緒。
夜風(fēng)撩動衣擺,長時間站在風(fēng)里,蘭榭身上都帶了涼意,任積雪見他臉色有些蒼白,想叫他早點(diǎn)回去休息,話到嘴邊變成了叮囑:“尊上早些回去歇息吧……希望尊上擔(dān)起肩上的責(zé)任,多做善事!
還沉浸在理不清頭腦思緒的蘭榭沉聲道:“要你管!
蘭榭繞過任積雪,去揪住疏散了人群后便一直攔在蘭榭與金向晚中間的六六的后領(lǐng),將人往后一拽,眼眸變換,蘭榭又恢復(fù)了孤傲的樣子,“六六走,這里好像不大歡迎我們的樣子,本尊給你找好吃的去!
夜色茫茫,涼風(fēng)相伴,蘭榭與六六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金向晚不敢阻攔,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傳說中的魔頭帶著他的小跟班離開了。
第一次見到魔尊,金向晚有些激動,顫抖著手偷偷在背后做了個再見的手勢,盡空眼神望過來時又心虛的放下手來,尷尬道:“既然我謝城子民沒事,那便都回去吧,大師也請吧!”
盡空無奈嘆息,布滿褶子的臉上寫滿了哀愁,回程路上猶豫許久,終于問了任積雪一個困擾他整個下午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