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曦,重光!彼χ鷥扇舜蛘泻。
重光沖他點了點頭。
朝曦道:“你好了?身體完全恢復(fù)了嗎?”
決云伸展雙臂,在兩人面前轉(zhuǎn)了個圈,又表演個凌空后翻,道:“完全沒事了,好得不得了。”
“那就好。你來得正好,不日就到我與神后的約戰(zhàn)之期了,我們之間的主仆契約……”
決云打斷她道:“我就是為這事來的。決戰(zhàn)在即,不論是你還是我,都沒必要為了解開主仆契約浪費靈力。”
“可是萬一我死了,有主仆契約在,你也會死的!背氐。
“就算沒有主仆契約,你死了,你覺得我就會后退,逃避,找個角落躲起來然后茍活下去嗎?”決云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做出無謂的犧牲。”
“什么叫無謂的犧牲呢?你若能贏,你就不會死。你若輸了,就算我沒死,我也會繼續(xù)抗爭到底,戰(zhàn)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為止。所以,有沒有這份主仆契約,對我來說都沒差別。不要再糾結(jié)這件事了,我好不容易重獲新生,你們不得弄桌酒菜為我慶賀慶賀?”決云爽朗道。
重光拍了下他的肩,道:“應(yīng)該的!彼氯フ倚绦銣蕚渚葡。
剩下朝曦與決云兩兩相對,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么好。
沉默良久,兩鳥同時開口。
朝曦:“對不……”
決云:“我……”
兩鳥一愣,決云笑道:“我先說吧!
他向來是閑不住的性子,說話也要先摘一片樹葉在手指間倒騰來倒騰去。
“小時候,因為羽毛的顏色和族隼們不一樣,所以每次和伙伴們一起出去捕獵時,我總會因為急于表現(xiàn)而驚動獵物,時間長了,伙伴們對我難免有所怨言。當時我并未意識到真正的問題所在,反而把原因都歸結(jié)在我那一身白毛上。我跟你說族隼們都因為我是白毛而排斥我,事實上就像我爹臨終時跟我說的那樣,全族最在意我那一身白毛的,不是別隼,就是我自己。
“你是第一只夸贊我白毛好看的鳥,從那時候起我就對你有好感了。你向我訴說你雜毛的困擾,讓我覺得好像找到了同病相憐的知己,而你又不似我一般憤世嫉俗,和你在一起時,我總是很容易忘記那些讓我不快的事,沉浸到你小小的喜悅中去。
“我很留戀這種感覺,包括后面一直說想跟你做伴侶,也是為了想要永遠地留住這種感覺。我是只糊涂的鳥,我不知道因為想要留住這種感覺所以想要留住你算不算真正的喜歡你?我也不知道為了想要留你在身邊,就去嫉妒可能搶走你的玄度甚至重光,算不算是真正的喜歡你?”
他低頭看著指間被他折了幾折,已經(jīng)看不出原貌的樹葉,繼續(xù)道:“我就在這樣的困惑中遇到了溫謹。溫謹誠然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賬東西,但是他讓我明白了一件事。不管我對你的喜歡是真誠的還是自私的,我的這份感情都沒有交付給錯的對象。小曦你很好,你值得被愛。我能認識到這一點,旁人自然也能。爭不過旁人,那是我自己不夠好,與誰都無關(guān)。”
決云彈開那片樹葉,以一種全然放松的神態(tài)看著朝曦笑道:“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玄度,如果有機會,你能代我向他道歉嗎?刺他那一刀,沒有別的借口,就是因為我嫉妒他,藉機發(fā)泄而已。不過同為男人,我想他應(yīng)該是可以理解我當時的心情的!
朝曦側(cè)過頭去擦了下眼淚,垂眸道:“我會爭取活下來的,你也是。要道歉,你自己找他道歉去!
決云道:“知道啦知道啦,真是今時不同往日,就拜托你這一點點小事都推三阻四的,真小氣!彼焓謴椓讼鲁氐哪X門,占了多大的便宜般大笑著溜了,就如他們都還是幼崽時,他常做的那樣。
酒宴過后,決云連夜趕回甘棗山去了。
朝曦正要去修煉,刑秀過來道:“烏神,無赦來了!背刭咳晦D(zhuǎn)身,頓了頓,問:“在哪兒?”
“山下。”
片刻之后,無赦聽到鳥翼撲棱的聲音,轉(zhuǎn)身一瞧,正瞧見朝曦在他面前化作人形,忍不住笑道:“這么客氣,親自到山腳下來迎我?”
朝曦打量他,月光下,他華冠錦袍,盛氣凌人,已有上位者的氣勢。
想問他魔神與玄度之事,又怕陷入他彀中,擾亂戰(zhàn)前心緒,朝曦強忍著沒問,稍稍側(cè)過身去道:“找我何事?”
“這般絕情,怎么說咱們也算老相識了,我不遠千里來尋你,你竟連一句寒暄都不肯給我?”
朝曦瞥他一眼,道:“明知我不吃你這一套,又何必惺惺作態(tài)白費功夫?”
無赦無奈,道:“你還真是油鹽不進!
他拿出一只褐色的只有拇指長短的骨瓶,遞給朝曦道:“此時來找你,不為別的,只為給你此物。”
朝曦不接,只問:“此乃何物?”
無赦道:“穢河之水!
朝曦倒是聽說過穢河,師父說過,玄度為了保護她,將他母親尸身化作的離火心玉扔進了穢河之中。
“世間各族在神族的有意引導(dǎo)下,都認為魔族是十惡不赦的種族,這種偏見在各族中由來已久,神鳥族自然也不例外,我能理解。但在長嬴晉升火神一事上,我想我們的立場應(yīng)該是相同的。以她性情之偏執(zhí)暴戾,一旦她成為真神,那將是世間所有種族都要面對的滅頂之災(zāi)。我知道你有必死的決心,但我希望你能明白,以長嬴的能力,要把你弄成半死不活、有意識卻沒有行動力的狀態(tài)來進行祭祀并非不可能,所以,你需要這個。在形勢無法扭轉(zhuǎn)卻又沒到最糟糕的地步時,喝下穢河之水,她就沒有辦法再拿你祭祀了!睙o赦道。
朝曦從他手中接過骨瓶,打開蓋子,穢河之水的穢惡氣息令人毛骨悚然。
“多謝!彼掌鸸瞧俊
無赦望著她,道:“最好不要走到那一步,你知道,我也是很舍不得讓你去死的!
“管好你自己吧!背剞D(zhuǎn)身化作烏鴉飛回金烏山。
她走后不久,刑秀來了。
“接下來,該算一算咱倆之間的賬了!睙o赦道。
刑秀低頭不語。
無赦繞著她轉(zhuǎn)了一圈,停在她面前問道:“所以你們女人到底是一群什么樣的生物?有些連裝都懶得裝,有些,卻又能裝得天衣無縫?”
刑秀道:“我沒有裝!
“哦?你沒有裝?那你解釋一下,你喜歡我多年,為何為了一個認識不過才幾個月的大日金烏背叛我?難道你們的血脈中真有對她不可抗拒的親和力不成?”
刑秀低著頭道:“當初以血脈為借口來投奔她,雖然是聽從你的指示設(shè)局而已,可是過來之后,整個烏族都很喜歡這種可以自由自在曬太陽的感覺,他們是真心喜歡他們的新家,喜歡現(xiàn)如今的生活,從心里尊敬給予他們這種生活的大日金烏。我以前仰慕你,至今依然仰慕你,我希望你能贏,希望你能永遠地贏下去,可這只是我的個人意志。作為一族之長,我不能讓我的個人意志凌駕于他們的集體意志之上,否則,我就不配做他們的族長。”
無赦聽罷,沉默了很久,最終對刑秀道:“你給出了唯一一個能讓我不殺你的理由。從今往后,忘了我,好好做你的烏族族長。”
刑秀抬起淚眼,四顧惘然,夜色中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第140章
距約戰(zhàn)之期還有十日,北溟。
巽風(fēng)在海灘上接到候鳥帶來的訊息,轉(zhuǎn)身沉入海中,找到正在修煉的阿垠。
“阿垠,我收到消息,說神后長嬴與朝曦在十日后約戰(zhàn)三沮池畔古祭臺!
“朝曦贏面大么?”阿垠站起身問道。
巽風(fēng)搖頭,道:“朱雀本就不弱,傳言長嬴不但吸收了神皇的修為,還煉成了朱雀七宿,單對單,朝曦絕不是她的對手。”
阿垠聞言,十分揪心。
巽風(fēng)道:“你去吧!
阿垠驚愕抬眸。
巽風(fēng)微微側(cè)過身道:“雖說我鯤鵬一族有不得干涉別的種族紛爭的祖訓(xùn),但朝曦不一樣,當初我鯤鵬族蒙難,若非她與玄度及時趕到,現(xiàn)在還有沒有鯤鵬族都很難說。所以,你去吧,就算外祖父母和爹娘醒了,知道此事,也會諒解的。”
阿垠糾結(jié)萬分,既想去幫朝曦,又擔(dān)心萬一自己走了,家中只剩下哥哥,那些海族再次來襲怎么辦?
一邊是她最好的朋友,一邊是她的父母家人……她到底該如何抉擇?
“阿垠還是不要去了,我代她去吧!迸赃吅鋈粋鱽韽浬鸁o荼的聲音。
兄妹倆同時轉(zhuǎn)身向他看去。
彌生無荼一邊向兩人走來一邊道:“上次海族來襲的教訓(xùn)太過慘烈,阿垠若是留下哥哥一人守家,即便出去了,恐怕心下也難安定。朝曦那邊,若神后對她是完全壓倒性的優(yōu)勢,那么就算阿垠去了也無濟于事,若不是,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勝算,我代阿垠去即可!
阿垠看著彌生無荼,眼神不舍。
巽風(fēng)道:“那你們二人好好商量!
他離開鯤鵬族的棲息地,往東游了三十里,一眼就看到了撅著個屁股在海底種海藻的驕陽。
“驕陽!彼隍滉柕摹霸弭~園”外站定,喚了他一聲。
驕陽直起身子轉(zhuǎn)身一看,歡快道:“大魚你來了,快看我的‘藻魚園’,怎么樣?”
巽風(fēng)看著在海藻中悠游的群魚,點頭:“初具規(guī)模!
驕陽驕傲叉腰,道:“你瞧著吧,用不了兩年,這里將是北溟所有漂亮魚兒的樂園!
巽風(fēng)瞧著他,不語。
驕陽自得一番,問他:“今天你怎么這會兒就來看我了?不用巡查海域?”
巽風(fēng)道:“神后長嬴在十天后與朝曦約戰(zhàn)三沮池畔古祭臺!
驕陽笑容一僵,問道:“真的?”
巽風(fēng)點頭。
“哎呀,這可壞了,我哥對那只鳥情根深種,肯定不能坐視不理。”驕陽撓頭,又問巽風(fēng):“神后長嬴厲害嗎?”
巽風(fēng)如實以告:“厲害!
“壞了壞了,這要出大事啊!彬滉栐谠貓F團轉(zhuǎn)了幾圈,很快下定了決心,對巽風(fēng)道:“大魚,你幫我看著‘藻魚園’好不好?我得回去助我哥一臂之力,我長這么大就認了這一個哥,雖然我對嫂子的人選有點不滿,但既然我哥喜歡,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神后殺害。”
巽風(fēng)道:“好!
驕陽心急火燎的,見他答應(yīng)了看顧藻魚園,抽身就要走,剛游出去一段路,又折回來,一臉認真地問巽風(fēng):“大魚,若是我回不來了,你會想我嗎?”
巽風(fēng)高冷地背過身去。
驕陽委屈扁嘴,“當我沒問。”
剛轉(zhuǎn)身,身后傳來巽風(fēng)低沉空靈如海神的聲音:“會!
驕陽在水中一蹦三丈高,躥出一大串氣泡,歡呼道:“誒嘿,我也是被魚惦記的麒麟了,再也不算單相思了。大魚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不會讓你獨守空海的!”
巽風(fēng)額角青筋跳動,忍不住回身一掌將他送出百里之外,道:“快滾吧你!”
兩刻之后,巽風(fēng)與阿垠兄妹倆站在海面上,目送彌生無荼與驕陽結(jié)伴離去。
距約戰(zhàn)之期還有四日,無赦率領(lǐng)魔族大軍直逼碑山,在距碑山不到十里的地方駐扎下來后,自己孤身一魔上山與承干交涉。
兩人站在碑山之巔。
“此番魔族大軍只為牽制妖族不令他們支援古祭臺,絕無濫殺無辜趁機占地之意!睙o赦道。
“我憑什么信你?”承干問。
“你可以不信,反正這次我們傾巢而出,憑你碑山這點兵力,若無后援,絕擋不住。大不了便是殺光了你們再去殺妖族。只要你認為碑山眾將士死得其所,我無所謂!
承干不語。
“你是神族皇子,想要守護神族領(lǐng)土與子民的心情我十分理解。但是你想守護的那個神族早就亂了,因你母親而亂,F(xiàn)在神族最大的敵人不是金烏,不是魔族,而是你自己的母親。你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妹妹,難道還要等失去了整個碑山與你同生共死的兄弟之后,才能徹底認清這個事實么?”
承干始終不表態(tài),兩人沉默一陣,無赦轉(zhuǎn)身向山下走去,邊走邊道:“三日后,辰時,魔族大軍將準時向碑山進發(fā),借不借道,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