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我嗎?”玄度問。
他不了解男女之情,在朝曦剖丹逃走前,他一度以為她和他兩情相悅,可是那晚在煙花下,她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不喜歡他,甚至討厭他。
他改了,不敢再自作多情,但是朝曦現(xiàn)在的舉動又讓他覺得她喜歡他了。
他無法判斷真假,也不想去猜,因為他怕自己猜錯了,給予回應(yīng)的話,她會再一次討厭他。
朝曦看著他認真的眼,心中再次愧疚起來。
她只是想給他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好沖淡那些不美好的。在與神后交手之前,她沒想過和他有未來。
所以她可以不負責(zé)任地親他,卻無法不負責(zé)任地告訴他她喜歡他。因為她明白,如果他知道了她喜歡他,那她就沒有任何辦法讓他離開她了。
夢中“火神”為自己擋劍的畫面不斷地在她腦海中閃現(xiàn),煙花的光芒讓連同手腕一起被他握住的那串手鏈紅得無遮無掩。
“我不知道!彼蝗炭此壑械氖,低下頭道:“對不起!
玄度松開她,過了一會兒才道:“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等到你想清楚的那天!
朝曦伸手捂住臉。
她又搞砸了,她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地行動,然后搞砸一切。
她根本不配被他喜歡。
次日一早,兩人離開這里,前往凡人界。
冬天真的已經(jīng)過去了,飛在半空中,舉目遠眺,滿眼新綠,萬物復(fù)蘇,到了凡人界,更是一片桃紅柳綠春和景明。
朝曦看到一個小山村,坐落在青山腳下,依山傍水,村前村后處處都是嫩綠的樹和粉艷的花,像極了她曾經(jīng)夢想過和族烏們一起隱居的避世之地。
玄度見她一直盯著那個小村子看,便道:“那個村落很美,要不要去住幾天?”
朝曦還在猶豫,玄度已經(jīng)駕著應(yīng)龍過去,在村子外頭落下。
如今他裝凡人更有經(jīng)驗了,他知道光是改變瞳色發(fā)色,與凡人比起來自己還是像異類,所以他干脆給自己施了障眼法,讓自己在凡人眼中只有本身的五分姿色,朝曦也是同樣。
朝曦看他變得灰撲撲的,肌膚黯淡無光,眉眼也粗糙許多,忍不住想笑。
玄度問:“你笑什么?”
朝曦道:“你現(xiàn)在在我眼中真像個凡人!
玄度自得道:“吃一塹長一智,這次定能蒙混過關(guān)!
兩人遂扮作兄妹,朝曦扶著玄度,玄度假裝一瘸一瘸,走進村中。
朝曦來到離村頭最近的一戶人家,那戶人家大門敞開,里頭一個婦人拿著一個罐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正要出門,險些與朝曦迎頭撞上。
“大娘,我們兄妹是從外地來的,哥哥走山路不慎扭傷了腳,暫時趕不了路了。敢問村中可有空著的房屋可以借給我們暫住幾日?”朝曦問。
婦人略警惕地打量著兩人,許是覺得兩人相貌不俗,猜忌道:“你倆該不是大戶人家私奔出來的公子小姐吧?”
朝曦&玄度:“……”
“當(dāng)然不是,我們是兄妹,這是我哥哥小白,我叫小烏。”朝曦訕笑。
“你們是做何營生的?”婦人問。
朝曦:“……”扭頭去看玄度。
玄度道:“我是大夫!
“什么?你是大夫?那你會接生嗎?”婦人聽聞他是大夫,將手中罐子往旁邊一放,上前抓住他的手,兩眼放光。
“接生?我……”
“不管了,大夫總比接生婆強吧,人命關(guān)天啊,你快跟我來!”婦人不由分說,拽著玄度就走。
“誒?”玄度老大著忙,想掙脫又怕控制不好力道傷了這凡人,情急之下扭頭向朝曦求助。
卻見朝曦原本目瞪口呆地看著,見他回頭求助,倒噗嗤一聲,笑得直不起腰來了。
第112章
玄度被那婦人生拉硬拽,一路又要裝腿瘸又要掙扎,一生的狼狽都表現(xiàn)在這兒了。
“我是男大夫,不會接生!睂嵲跊]招時,他如此拒絕道。
婦人卻道:“我們鄉(xiāng)下人沒有這許多講究,面子還能比命重要?別說你是男大夫,便是狗大夫,既被我逮著了,也得幫我去救人。”
玄度:“……”
朝曦跟在后頭,用手掩著嘴,樂得不行。她覺得此刻的感覺很奇妙,就仿佛,她和玄度真的變成了一對凡人,融入了這塵世間一樣。
玄度很快被婦人拽到了一戶門前圍滿了村民的人家。
“讓一讓,快,大夫來了!”婦人撥開圍觀人群,扯著玄度進門。
簡陋卻整潔的農(nóng)家院中站著十幾個人,男女老少都有,一個個愁眉苦臉的,另有一個看上去不滿雙十的少年,兩只手拉住一個婦人,一邊哭一邊苦苦哀求:“張大娘,求求你救救阿英,求求你了……”
張姓婦人甚是為難道:“不是我不肯出力,實在孩子胎位不正,生不出來,我是人,不是神吶。你們……快進去見她最后一面吧!
體格挺強健的一個少年,聽到這話,雙腿一軟,竟是癱在了地上。
帶玄度過來的婦人見狀高聲道:“大張家的,你先別忙著走,這有個大夫,讓他先給英子瞧一瞧,若有的救,你繼續(xù)幫著接生吧!
張姓婦人道:“這、這還有救嗎?”
癱在地上的少年一聽大夫來了,忙起身抓住玄度連聲求他施救。
玄度無可奈何,一團忙亂地被眾人拱進那充滿了血腥氣的產(chǎn)房,抬眸一看,床上產(chǎn)婦年紀(jì)也不大,此刻閉著雙眼氣息微弱,真真是只剩下一口氣了。
不過是順手之事,做了也就做了。玄度上前假做查看產(chǎn)婦狀況,而后對眾人道:“有救,取一碗水來。”
眾人一聽有救,大喜,忙忙地端了一碗溫水來,玄度用袖子遮住水碗,再拿開時,水就變了顏色。
他讓人捏開產(chǎn)婦的嘴,灌了幾口水進去,暗暗對產(chǎn)婦施展靈療術(shù)。
對神族來說只能治愈外傷的靈療術(shù),施在凡人身上,那效果自然十分不凡。
產(chǎn)婦當(dāng)即醒轉(zhuǎn)過來,精神煥發(fā)。
于是接生婆繼續(xù)接生,玄度退到外頭。
趁著眾人都在關(guān)注產(chǎn)婦,朝曦小聲道:“怪不得你說自己是大夫呢!庇渺`療術(shù)給凡人治傷看病,有什么看不好的?
玄度卻有些尷尬,道:“你剛才還笑我來著。”
朝曦道:“我笑你是因為從未見過你那般慌張的模樣,你剛剛救了一條命,這是很好的事情。若不是你,這家人恐怕現(xiàn)在已是陰陽兩隔,痛不欲生了!
玄度一笑,輕聲感慨:“人族真是弱小的種族,生育都能要了她們的性命。”說到此處,他一頓,聲音愈發(fā)低了下去,“其實也不論種族,孕育下一代,總是危險的。”
朝曦知道他必是想起了為他而死的母親,便打岔道:“你往那碗水里放了什么?”
“什么也沒放,障眼法而已,我總不能憑空將人治好!毙鹊馈
朝曦低笑:“狡猾!
玄度也笑:“無奈之舉!
這時產(chǎn)房內(nèi)又是一陣嘈雜,又有人在喊大夫。
朝曦好奇探頭,玄度也是不解,按理說經(jīng)過他靈療術(shù)治愈,那產(chǎn)婦無論如何不可能再有性命之憂才對。
他剛走到門口,里頭有人著急忙慌地抱著一個渾身青紫的嬰孩出來,顫聲道:“大夫,接生婆說這孩子在肚子里憋了太久,已經(jīng)死了,真死了嗎?”
玄度瞧了瞧,伸出手指假做去探嬰孩鼻息,指尖散逸出一縷返魂香。
“還活著呢,你拍拍他!
那人拍了兩下嬰兒的后背,原本無聲無息的嬰兒哼唧兩聲,大哭起來。
他哭,周圍的大人卻是喜不自禁。
“哎呀,母子平安,真是難得啊,多虧了這位神醫(yī)!
“是啊是啊,神醫(yī)快請坐,剛才一團忙亂,真是怠慢了!
……
眾人圍著玄度與朝曦,好一頓慇勤酬謝,唯有那接生婆遠遠看著玄度,如見鬼神。
她替人接生近三十年,見過的產(chǎn)婦不計其數(shù),就英子那樣胎位不正難產(chǎn)的,基本上就是十死無生,而且那孩子經(jīng)她手出來,分明已經(jīng)是死了的,到他手里卻又活了。
這絕非人力所能及。
玄度知道那接生婆疑他,他不在乎,只要朝曦高興就好了。
他救了兩條命,朝曦很高興。
朝曦與玄度在村中住了下來,村中倒是有沒人的屋子,但那大多荒廢已久,不能住人,所以兩人是住在村頭那個王姓婦人的家中。
她有個女兒剛出嫁不久,房間還空著,給玄度住,朝曦和她未出嫁的小女兒住一個屋。
玄度本意是看這個山村風(fēng)景秀麗,想帶朝曦在這里走走逛逛,過幾天松快日子的,誰知一來就被冠個神醫(yī)的名號,每日來找他看病的村民絡(luò)繹不絕。好在他用靈療術(shù)治療起來又快又見效,不到兩天就把村里的病患給治遍了,正想松口氣,又有鄰村的慕名而來,還有找他去接生的……
玄度是極有耐心的,也不介意為凡人耗費那一點點靈力,但是他很在意這樣的忙碌剝奪了他陪伴朝曦的時間。在這幾天里,他幾乎從早到晚都在替人看病,朝曦要么在一旁看他裝模作樣,要么只能獨自出門去附近走走。這違背了他來此的初衷,讓他覺著自己的生活本末倒置。
這日傍晚,他好容易逮著機會與朝曦在村外的小河邊閑逛,便與她秘議:“我們離開這兒吧,去別處體驗人間生活!
朝曦自然知道他為何有此一提,打趣道:“白神醫(yī)因何如此?是嫌診費太少嗎?”問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玄度也笑了。
朝曦眉眼如月,問:“若去了別處,還是有人問你‘作何營生’?你要怎么回答呀?”
玄度看著別處,雙頰帶著一點笑出來的紅,道:“我就說,我是私奔出來的大戶人家的公子,身上還有一點錢,足以維持生計!
朝曦笑不出來了。
她望著他年輕俊逸的側(cè)臉,心中忽然生出些自私的念頭,想和他一直隱匿在人間,做大夫也好,做私奔的公子小姐也好,什么都好。
一念完,自己都忍不住想笑話自己異想天開。
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一個村民過來河邊殺魚,見玄度在,過來與他攀談。
朝曦內(nèi)心惆悵,沿著河岸慢慢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遠,突然感到一陣戰(zhàn)栗,頸后汗毛豎起。
她本能般猛然抬頭,看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