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入內(nèi),繞過遮擋視線的屏風(fēng),桑昭呼吸一滯,又是熟人——
徐懷瑾。
這小小一個墜仙谷,先是胡雪霽和白宇,然后又是岳長時,現(xiàn)在又是徐懷瑾,她覺得自己的悠閑日子真的快到頭了。
“就是他了!庇莩幧锨埃叩疥愱缮磉厗玖艘宦晭煾。
陳晟見桑昭過來,言簡意賅,“有醫(yī)修在魔域那邊救了他,卻怎么也引不出他體內(nèi)的蠱蟲。便一路帶來了墜仙谷,路上舟車勞頓,耗費時日,如今只吊著一口氣了!
虞硯立馬插話道:“那些醫(yī)修說撿到他的時候,他身上一點辨認(rèn)身份的東西都沒有,就這么一身黑衣,問他問題,他也不答!
桑昭目光掃過床上陷入昏迷的人,只覺莫名其妙。
徐懷瑾不是應(yīng)該在青云門嗎?怎么會去了魔域,還被人下了蠱蟲?不僅如此,身上連青云門的弟子牌都沒有?斷妄劍又去了哪里?
“道友,你來看看?”陳晟和虞硯讓開位置。
桑昭點點頭,上前一步,闔上眼,指尖逸出靈力,鉆入徐懷瑾體內(nèi),一絲一縷,掃蕩過每一根經(jīng)脈,這蠱蟲——
有些熟悉。
她之前好像回憶過相關(guān)的記述,在魔宮研究青羽蟲的時候。
是血蠶蠱,蠱蟲入體,蠶食宿主精血骨肉,一點點將人掏空,用以自己生長,最后宿主死亡,蠱蟲也死亡,且死得十分難看。
這蟲子不分母子,也不存在用母蠱引出子蠱的說法。
但她的了解也僅限于此了。
蠱術(shù)本身就是一個復(fù)雜的門類,養(yǎng)蠱難,醫(yī)修想要解蠱更難。
見桑昭睜開眼,陳晟補充道:“道友想必也知道如何引出青羽蟲,可這血蠶蠱不一樣,它一朝寄生便會一直待在宿主體內(nèi)。丹藥和施針都試過,但壓制效用并不大!
“說來慚愧,在下對解蠱有所研究,以前也見過中血蠶蠱的人,但那一次,沒能將人救回來!
陳晟額頭上不由滲出細(xì)密的汗珠,“這次已然是情況緊急,這人已經(jīng)等不起了!
“不用引出!鄙U褤u搖頭,陳晟有些驚訝她的斷言,桑昭開口解釋,“我曾經(jīng)看過一本醫(yī)修手扎,但上面的記載有缺失……”
桑昭皺眉,又回憶了一下腦海中的手扎,確確實實只有一半,但應(yīng)該不是完本缺失,可能是記述者本身就只寫了一半。
“我們或許可以試試,逆轉(zhuǎn)蠱蟲?”
話音落,桑昭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逆轉(zhuǎn)蠱蟲,可是如何逆轉(zhuǎn),效果如何,手扎上都沒有寫,這四個字,只能給他們指個方向,還不知道對不對。
“對!”
陳晟恍然大悟,抬手抹去額頭上的汗珠,急匆匆取出銀針,指尖都有些顫抖,桑昭和虞硯見他這氣勢,下意識便后退一步,將床前的位置讓出來。
“師父,你又想到什么了?”虞硯撓撓頭,一臉不解,看了看桑昭,又看陳晟,前者面無表情,后者已經(jīng)動手開始在徐懷瑾身上扎針。
“逆轉(zhuǎn)蠱蟲!标愱砷L呼出一口氣,“為師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有一個中蠱的修士找來求救,也是血蠶蠱,我替他續(xù)命五年,但終究還是……”
“一開始是想要引出,然后是設(shè)法壓制,丹藥,針灸,甚至以毒攻毒,都沒用!
陳晟口中喃喃自語,靈力卻自銀針針尖逸出,一根一根扎到昏迷的人身上,手法熟練,“血蠶蠱吸□□血骨肉,如果將其逆轉(zhuǎn),精血便可重新反哺人體。”
桑昭恍然大悟,神色沾染上興奮,接上話,“此后蠱蟲不斷吸取精血又不斷反哺,人與蠱蟲共生,此消彼長,微妙平衡!
“是!标愱牲c點頭,“等多逆轉(zhuǎn)幾次,說不定中蠱者自己便能控制住體內(nèi)的蠱蟲,若這人有幸飛升,跨過天門的那一刻,仙軀鑄成,體內(nèi)的蠱蟲自然也就湮滅了。”
桑昭一瞬不瞬地盯著陳晟的動作,一針一針,每一個穴位她都看得仔細(xì)。
雖然這一切只是陳晟的構(gòu)想,但也足夠這些醫(yī)修激動了,就連平時不著調(diào)的虞硯也屏息凝神,仔細(xì)盯著陳晟手下的動作。
夜色至深之時,這偏廳里反而燈火通明。
把徐懷瑾帶回來的醫(yī)修聽說血蠶蠱可以救治,也忙不迭來看看具體情況。
陳晟額頭上滲出的汗珠越來越多,最開始落真干脆利落,后面卻越來越慢,桑昭凝神看著,在陳晟舉棋不定之時,抬手指向一個穴位,陳晟手中的銀針落下。
接著,滯澀的思緒被打通,陳晟落針的速度又重新變快。
徐懷瑾依舊昏迷不行,玄色衣袍看不出端倪,身上卻腥氣陣陣,面色蒼白,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樣子。
等到最后一針落下,滿堂醫(yī)修,寂靜無聲。
窗外,天邊已然泛起魚肚白。
床上人冰涼的體溫卻漸漸回暖,臉色也好看了一些,陳晟手指還有些抖,隨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虞硯立馬貼心地遞上一條帕子。
“師父,是不是成了?”
陳晟點點頭,“血蠱的逆轉(zhuǎn)已經(jīng)開始了!
“只是……”陳晟看了一眼桑昭,接著說道,“只是這套針法有些復(fù)雜和冗余,或許還可以再精進!
桑昭笑道,由衷欽佩,“是前輩醫(yī)術(shù)高超。”
她不過只是提了四個字,指了一個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行的方向,陳晟居然便能將其落實,一針一針,看得她都漸入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