貍弦域的疆域比蓮間域稍小,兩方多年以來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也沒有什么誰不能來的規(guī)矩,只要不濫殺無辜,其他一切好說。
說到底在這片大陸之中只有實(shí)力才是通行證。
進(jìn)入貍弦域之后,聽棲跳下了飛舟,又循著記憶之中的路帶著眾人走到了他多年前墜落的懸崖邊上。
可是即使故地重游,多年以前的痕跡早就已經(jīng)灰飛煙滅于風(fēng)沙之中,附近的地貌和樹木都有了極大的變化,若非聽棲永遠(yuǎn)忘不了這個地方,他大概也真的會認(rèn)不得。
聽棲抿了抿唇。
他正欲離開之際,余光卻瞥見旁邊的樹影之中似乎有什么人影,心里驟然一個咯噔,偏頭道: 誰?
可是當(dāng)聽棲再細(xì)看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甚至連細(xì)密的樹蔭都沒有絲毫的晃動,像是在昭示著這只不過是聽棲的一個錯覺罷了。
相允凝忽然出聲道: 小棲,低頭。
聽棲下意識隨著相允凝的話抬頭,然后看見了地面上,埋在黃沙之中的半截紙條。
聽棲撇了撇嘴,先上前好好踩了幾腳,然后才用足尖將其碾展開來。
上面寫到: 今夜子時,無盡地,用顧息殘損的靈根來換你師兄的魂魄。跟著紙條上附著的指引走,就能見到你兄長。
旁邊還有一行小字: 只能一個人前來。
聽棲臉色驟然一冷。
他真的真的,很討厭別人威脅他。
聽棲如今終于有些明白相允凝當(dāng)初被拿捏軟肋的感受了。
只是還未等他動作,就見一雙玄色長靴輕輕踏在上面,隨后紙條一點(diǎn)點(diǎn)在他的靴底之下化為灰燼。
相允凝垂著眼眸,說道: 走吧。
指引?
李尋多大的臉,不會真的以為他能在千年大妖的手下玩花樣吧?
先不說相允凝絕無可能答應(yīng)讓聽棲單獨(dú)一人前往,就算聽棲自己一個人去,相允凝也有很多種方法能夠在李尋動手之前將其隔空反殺。
可是現(xiàn)在的問題是小棲的哥哥,當(dāng)真還有神魂在李尋手中么?
這是一個更為棘手的問題。
李尋這么著急地就想用兄長神魂將小棲引過來,不妨大膽猜測一下,他那一擊雖然沒有殺死李尋,但卻對李尋造成了較為嚴(yán)重的傷害,以至于他需要搶奪小棲的天生靈骨才能修復(fù)自身的傷勢。
因?yàn)閺?qiáng)奪小棲天生靈骨的天譴已然落到了顧息身上,加之李尋手里捏著小棲兄長這張底牌,所以他如今已是毫無顧忌。
聽棲心事重重地說道: 冰冷魚,我們先走吧,子時再說。
無盡地不是什么好地方,方圓百里之內(nèi)沒有人煙不說,周圍地形坎坷崎嶇,近乎是某種程度上的無人區(qū),夜晚只有野獸嚎叫,他從前和兄長路過這里的時候都要小心得不行。
那個畜生修士把見面的地點(diǎn)定在這里,懷的什么壞心思昭然若揭。
無盡地離他們目前所在的地方尚還有些距離,四人最終選擇了易容改頭換面成了不起眼的普通裝扮,然后御劍前往無盡地。
在四人的身影漸行漸遠(yuǎn)之時,方才聽棲回望過的地方,緩步走出來了一位白衣狐裘的人。
在陽光之下,他的身形不知為何有些虛晃,細(xì)看之下,連身影邊緣都有些虛化。
更重要的是,他腳下沒有正常人應(yīng)該有的影子。
那人輕輕攏了攏領(lǐng)口的狐裘,足尖撥了撥那堆被燒成一堆灰燼的紙條。
他沒有把燒毀的東西復(fù)原的能力,但是能夠從這一堆灰燼之中感受到李尋的氣息。
分明是艷陽天,可是莫名起了一陣陰冷的風(fēng),刮起漫天黃沙,將那堆余燼卷起散在風(fēng)中,徹底揚(yáng)了個干干凈凈,像是在揚(yáng)哪個仇人的骨灰一般。
他微微偏過頭,極佳的視力依舊能夠讓他看見那只蔫蔫地趴在男人肩頭處的小橘貓。
陽光潑在小橘貓的身上,讓他本就燦金的毛發(fā)更顯耀眼暖融。
貓族對曬太陽格外,若是有空閑有機(jī)會,定然是不會放過一分一毫?xí)裉柕臋C(jī)會的。
可是趴在男人肩頭上的小橘貓卻蔫蔫地耷拉著尖尖貓耳,懷中似乎還抱著一顆不大不小的青綠石頭,小橘貓也不嫌硌,緊緊抱在懷里不肯松爪,不時被男人輕輕揉著貓腦袋,蔫蔫的貓耳才會稍稍揚(yáng)起來一點(diǎn)。
那是他很多年前用追殺他們的修士身上的刀劍在石頭上刻出來的小雕塑,用的石頭是在路邊挑挑揀揀選出來的成色比較純凈的。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顆青綠石頭雕刻而成的石頭小貓,當(dāng)初是放在他被殺死的肉/身上的。
然而他當(dāng)初死后趁著李尋神魂脫殼之時,鉆入了他隨身攜帶的魂燈之中,忍受了九九八十一天的真火炙烤之后,這才強(qiáng)行入了魂魄道。
等他再想回去找尋自己肉/身的時候,他的肉/身早就消失在原地,不知道被什么豺狼虎豹拖走分食了。
卻也未曾想到,這顆雕刻小貓居然還會落到李尋的手里。
聽吟死了兩百年,期間因?yàn)檫@個狗屁魂魄道修得他神魂幾近破碎又幾近修復(fù),大約記憶也有些錯亂缺失,若非如今細(xì)細(xì)看了半晌,聽吟甚至都已經(jīng)記不清這個隨手一刻用來哄小貓的小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