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早知蒙面人是靖華道君,也早見過那一場妖獸偷襲宗門的慘狀,可當聽見那一聲無所謂的“其妻不過洞虛境”時,心還是忍不住顫栗了下。
母親與宗門上上下下的性命,原來不過是那高高在上的道君的一句話罷了。
“黛黛,”善淵長老輕嘆一聲,“此事原不想同你說,可如今你既已主事,此事便不再瞞你!
“多謝長老告知,”秦黛黛對善淵長老輕輕頷首。
長老搖搖頭,還欲說些什么,突然便聽見山外一聲巨響。
二人對視一眼,飛快飛出束靈門。
門外不少修士同樣被那聲巨響驚到,紛紛朝天邊看去。
秦黛黛舉目眺望,只見大片大片地陰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東部飛快積聚著翻涌而來,竟隱隱有遮天蔽日之勢。
而數(shù)道有如古木般粗壯的雷電在黑云之中穿梭,時不時發(fā)出幾聲巨響。
竟像極了……升境之兆。
“莫不是有人升境?”秦黛黛呢喃。
善淵長老沉吟片刻,倏地御風而起,朝東方飛去。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善淵長老的身影方才出現(xiàn)在山外,神情愈發(fā)凝重。
“長老?”
“三界天際,幾乎全被陰云覆蓋。”
秦黛黛大驚:“這豈不是……”
她見過岑望升大乘境的場景,絕非這般鋪天蓋地。
可若是比升大乘境的天劫還要大……
善淵長老憂心忡忡地看著天邊陰云:“極有可能是飛升雷的征兆。”
飛升。
普天之下,臨近飛升之人,只有一人。
——大乘境后期的靖華道君。
“可修史記載,飛升天劫天明氣凈,怎會這般……陰沉?”
善淵長老搖搖頭,看了她一眼:“數(shù)千年來,修界無人飛升,修史所載,無人知真假,也無人知飛升雷劫的面目。”
“而無知,最為可怖!
秦黛黛安靜下來。
善淵長老說得對,修士對飛升之事知之甚少。
可若是靖華道君真的飛升,那他曾做的那些事,當真就一筆勾銷了嗎?
天道當真如此有眼無珠?
又過了近半個時辰,那積聚的陰云才漸漸散去,天地復又歸于之前的晴朗。
秦黛黛心事重重地回到縹緲峰,還未等落地,便望見正迎面走來的少年。
岑望今日如常穿著橘紅緞袍,站在那里,見到她歸來,方才松了一口氣:“你一直未曾回音,便前來看看!
秦黛黛頓了下:“嗯,去處理了些事!
“那現(xiàn)在呢?處理好了嗎?”岑望說著,走到她的面前,欲要同前段時日那般,牽她的手。
秦黛黛不自覺地退了半步,避開了他的碰觸。
岑望的手僵在半空,眼中有迷茫與慌亂閃過,抬頭看向她:“黛黛?”
秦黛黛迎上他的視線,動了動唇,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良久只道:“你的身子如何了?”
像是察覺到她淡淡的關心,岑望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眼中有微光亮起:“已經(jīng)好很多了!
秦黛黛遲疑了下,抬手抵向他的眉心。
岑望乖順地俯身,任由她鉆入自己的靈府丹田。
這一次,秦黛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查探得仔細,也終于看到,丹田裂縫的細微末節(jié),添了幾道嶄新的傷痕。
是他親手所傷。
秦黛黛喉嚨微緊,將手收了回來。
岑望彎唇淺笑:“今夜你可要回……”
“今夜宗門仍有事,我須得留在縹緲峰!鼻伧祺齑驍嗨。
岑望眼中的失落顯而易見,卻又很快振奮起來:“無礙,那我來見你……”
“不用了,”秦黛黛飛快地回絕,說完垂下眼簾,避開他的視線,“我忙起來怕是無暇顧及你,這幾日你留在醉玉峰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秦黛黛再未等他的反應,轉身走進正堂內(nèi)。
岑望定定站在原地,正堂就在不遠處,可這一瞬,他卻突然覺得那短短一段距離,咫尺天涯。
他感受到了她的冷落。
而余下幾日,也證實了他的猜測。
以往不論多忙,只要她看見,總會回應他的音信,如今卻再也沒有了。
每日醉玉峰上,他為她備好點心熱茶,與她一同翻看卷宗,可她自那日后再未回到過醉玉峰。
以往即便不在,也總會令醫(yī)者為他仔細查探丹田,而今除卻每日的醫(yī)者,她不會再過問他的身體……
甚至,接連數(shù)日,他連她的聲音都未曾聽見過。
偶爾他會前去縹緲峰,遠遠地看著她與那名姓羅的修士一同布陣,與宗門弟子說笑,仿佛一切如常,有他無他都一樣。
天象異動,岑靖將要有動作了。
他曾想過,要遵從那個他該叫一聲娘親的女子托師尊留給他的那句話:向前看,不要回頭。
他也想過,若秦黛黛能對他重燃起那么一絲一毫的愛意,他想要與她相守。
可這個期盼,好像越發(fā)渺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