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理取鬧”四字一出,岑望果真安靜下來。
他看著她,良久聲音漸輕:“惹你厭煩了?”
“嗯?”
“我惹你厭煩了?”
秦黛黛垂下眼簾:“如果你再這樣的話,有一些!
岑望默了默:“……我知道了。”
秦黛黛抬頭,正望見他失落垂首的模樣,更像那只小鹿妖了,她頓了下,正要說些什么,便見岑望的手揮過芥子袋,再抬手,手中躺著一枚剔透的瑩白暖玉,正盈盈散發(fā)著溫意。
“用這個!
暖玉太過珍貴,秦黛黛正欲推拒,岑望卻已抓住她的手,將暖玉放入她的掌中:“只要不用暖晶石!
秦黛黛只覺自己觸到暖玉的瞬間,渾身都如置入溫和的靈力之中,看著岑望不容置疑的神情,她最終點了點頭。
*
秦黛黛與善淵長老一同前去幽月宗,是在三日后。
進入幽月宗的主峰,她方才知曉聞人斂所說的“寒氣重”是何意。
幽月宗內(nèi)門的靈力,如同被浸潤在雪山之巔一般,吸納入體都帶著一股寒涼之意,若習慣了這寒意還好,初來乍到,體內(nèi)溫冷靈力相撞,洞虛境下的修士難免會有不適之感。
秦黛黛催動暖玉后,渾身方才逐漸恢復如常。
此次宗門議事決定得匆忙,各宗門的人全部到齊后便齊聚一堂。
聞人斂身為聞人宗主最為看好的下一任宗主,自然位列其中。
秦黛黛隔著一段距離看見他,緩了緩對他點了點頭。
聞人斂自她進來便察覺到她身上屬于岑望的暖玉氣息,他凝滯片刻,方才如常地溫和一笑。
議事很快便開始。
此時秦黛黛方知,原來不知麓眠城,還有三四座小城中的秦姓人士也都遇害,只是因死傷不多,各宗派人將妖獸殺害后,便再未在意。
直至此次,妖獸侵襲麓眠城,蒙面人偷襲太墟宗一事鬧大了,方才察覺出異樣。
幾大宗門宗主議論紛紛,直至一人問及太墟宗:“少宗主與善淵長老親歷此事,不妨將那日情形一五一十地說清道明?”
秦黛黛畢竟是之后趕到,善淵長老捋了捋胡須,將那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清楚。
“也就是說,那蒙面人和妖獸定有勾結(jié),否則緣何想殺秦宗主?”有人道。
主座的聞人玉宣聞言,眉頭不覺皺了起來。
秦黛黛問道:“蒙面人修為深不可測,聞人宗主也曾親眼所見,可知……他是何修為?”
眾人也紛紛朝座上看去。
聞人玉宣回看了秦黛黛一眼,半晌吐出幾字:“在我之上!
此話一出,眾人大驚,紛紛安靜下來。
當世能在聞人宗主之上的不過三人,其中太墟宗秦宗主昏迷不醒,唯有神玄宮靖華道君與左訣長老。
“難不成,三界還有世外高人?”有人猜測。
秦黛黛試探著開口:“也許,并非是什么世外高人?”
“這些年神玄宮為三界太平付出良多,難不成你懷疑神玄宮與妖界勾結(jié)?”幾名與神玄宮交好的宗門宗主果真臉色難看起來,“我體諒少宗主被襲之懼,可此等懷疑,還是莫要生出的好。”
秦黛黛聞言,神情微斂,垂下眼簾。
唯有聞人玉宣掃過她,若有所思。
今日一直爭議到夜幕降臨,自然也不過了解了來龍去脈。
秦黛黛心知神玄宮在眾修士眼中的地位神圣,絕非一朝一夕能更改,只安靜地跟在善淵長老身后離去。
約莫在她踏出議事堂的瞬間,通訊符閃爍了下。
她順手拿出,岑望的聲音進入識海:“可結(jié)束了?”
秦黛黛將靈力注入通訊符中:“方才結(jié)束……”
她的話未說完,便聽身后有人輕喚:“黛黛!
秦黛黛手一松,轉(zhuǎn)眸看去,聞人斂一襲淺青幽月宗袍服,靜靜地朝她走來。
她思忖片刻,想到總要將匕首歸還,便也停留下來:“聞人。”
而另一邊。
岑望手中緊攥著通訊符,近乎自虐般一遍遍聽著那一聲“方才結(jié)束”,夾雜的那聲溫柔的“黛黛”,刺耳極了。
他想過他們會相逢,可是沒想到,當他們真的見面,他會如此煎熬,好像在此處的每一刻,都是秦黛黛在一步步離開他的喪鐘。
臨溪走進房中,看見的正是自家少君煞白的臉色,當即驚了一跳,匆忙查探他的靈脈丹田。
待看見恢復極好后松了口氣:“少君的丹田再有半月便應當無礙了!
半月。
岑望的眸子動了動,晦暗下來。
臨溪不覺有異,正要收回手,下刻卻在識海內(nèi)猛地聽見一聲清脆的“啪”。
臨溪一怔,只覺方才探查過的幾近完好的丹田,在一股金赤色靈力的催動著,沿著先前的裂縫,再一次迸裂開來。
“少君?”臨溪大驚。
下刻,眼前卻唯余一束金光,轉(zhuǎn)瞬即逝。
*
幽月宗。
秦黛黛回到房中時,已近亥時,天色暗沉,月朗星稀。
她手中仍攥著一枚香包,那首她親自繡的小詩仍清晰可見,卻像是被人摩挲過千萬遍一般,沾染著溫和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