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的天才劍修,最年輕的大乘境修者,如今卻虛弱至極,修為薄弱,再無大能的先天威壓。
她走上前,安靜半晌,最終將他抱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回到縹緲峰主堂之中。
*
秦胥耗盡半身修為,煉化淬魂盞,將阿娘的魂魄淬煉完整,本就是逆天而為。
許是天道也會惜才,竟未曾收走他已達(dá)大乘境的軀干壽命,只收走了滿身術(shù)法修為,若是從頭修煉,也許能東山再起。
然而,他這一次昏迷,卻再未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樂游道人施法拯救三日,最終嘆息道:秦胥身無異狀,此番昏死,也許只是休眠幾年,也許要等上數(shù)十年,甚至數(shù)百年,更也許……永遠(yuǎn)都不會醒來,直到壽命終結(jié)。
秦黛黛愣了片刻,左眼眼角莫名流下一滴淚。
她抬手,輕觸了下眼角,看著指尖的水漬,怔然出神。
大概人總是這樣,會怨會恨,卻并不妨礙也會傷心,難過,流淚。
“黛黛,這是宗主房中發(fā)現(xiàn)的!鄙茰Y道人手中拿著一個幽藍(lán)色的錦盒,遞給她。
秦黛黛接過,打開錦盒的瞬間,一道與她的靈力契合的光芒飛了出來,在她身側(cè)飛行幾圈后,驀地鉆入她右手食指間。
食指指背上,一道金色太墟訣嵌入其中,閃爍了幾下后,隱入血肉之間。
“太墟宗主的印訣!”樂游道人驚呼,旋即看向秦黛黛,“宗主早便安排好了一切?”
“黛黛以后便是……”
蓮心道人道:“……少宗主!
秦黛黛看著印訣,好一會兒方才看向錦盒中,里面還放著一枚淺碧色瓷瓶,瓶身刻著的是今年時興的紋樣。
她打開瓷瓶,里面一股清冽寒香涌現(xiàn),褐色丹藥四周縈繞著雪青色的精純靈力。
秦黛黛嗅著那股寒香,只覺自己的靈根隨之一熱,她怔了怔,不解地看著丹藥。
卻在此時,一旁傳來幾聲嘲諷的笑。
石屹道人高聲諷笑著倒退幾步:“萬宗大會在即,身為宗主卻拋下宗門,一意孤行,半身修為化無,重傷不醒!
“一宮三宗,其他皆有大乘境修者前去,我太墟宗卻要由一個金丹境女娃娃帶領(lǐng),有何顏面位列三宗之首?萬千弟子又怎會甘心留在這等宗門之內(nèi)?”
此話雖難聽,卻也是事實。
其他幾名長老一時皆沉默下來。
門外幾名修衛(wèi)跑了進(jìn)來:“長老、大小姐,幽月宗派人前來送拜帖。”
幾名長老均是一愣,同時看向秦黛黛。
善淵長老道:“何人相送?”
“幽月宗的聞人公子,”修衛(wèi)應(yīng)道,“不止送來了拜帖,還有數(shù)十箱禮物,只說送與大小姐賞玩。”
秦黛黛輕怔,抬起頭來。
善淵長老擺擺手:“抬進(jìn)來吧。”
修衛(wèi)領(lǐng)命離去,堂內(nèi)一時分外安靜。
良久,石屹道人開口:“萬宗大會前,各宗門各自忙碌,可之后,若太墟宗再無領(lǐng)頭之人,只怕宗門名望一落千丈,孤立無援!
“眼下既與神玄宮再無婚約,為今之計,唯有盡快與幽月宗定下聯(lián)姻之事,穩(wěn)住宗門內(nèi)外之心。”
秦黛黛的睫毛顫動了下,目光一一掃過眼前幾人。
他們也在看著她。
她知道,這是最管用也是最迅速的法子。
幽月宗宗主與秦胥素有交情,聞人斂又是如此溫柔。
兩宗聯(lián)姻,百益無害。
一切都剛剛好。
“黛黛?”蓮心道人擔(dān)心地看著她,許是同為女子,她心中隱有猜測,“你可是還忘不了玉麟少君?”
秦黛黛回過神,沉默片刻后輕輕搖頭:“并非!
她彎唇笑了起來,認(rèn)真道:“聯(lián)姻之事,還要麻煩各位長老了。”
“黛黛?”
“若幽月宗應(yīng)下,”秦黛黛看著食指的宗主印訣,輕聲道:“我無異議!
第75章 議親
秦黛黛抱著阿娘的魂魄, 又去了一趟千山。
本以為要同初次前去一般歷經(jīng)一番波折,未曾想方才從先前的山崖飛落,眼前的迷霧陡然散去, 層巒疊嶂的千山徐徐顯現(xiàn)眼前。
而遠(yuǎn)處的山巔之上,一襲杏紅袍服的男子迎風(fēng)靜立,衣擺被風(fēng)吹得微揚(yáng),恰似一只甘愿歸巢的越鳥停留在此。
花辭青。
他看著遠(yuǎn)處而來的少女, 本空蕩的眸子浮現(xiàn)絲絲縷縷的希冀,目光微恍。
他想起離開的那百年。
復(fù)了仇,得過自由。
百年瞬息而過,他開始想念,想念千山的山,千山的水,千山的風(fēng),還有……千山的人。
他站在修界的至高峰上,迎著烈烈冷風(fēng),想到的卻是小師姐被風(fēng)吹起的發(fā)。
他坐在人界的寶塔之上, 飲著烈酒,記起的卻是小師姐釀的果漿。
他聽人恭維他修為如何了得, 想念的卻是小師姐拍著他的頭喚他“師弟”的模樣。
所以他回來了, 得到的卻是小師姐的死訊。
以往說“不去外界”的小師姐,卻死在了外界。
而他, 卻只想留在這個每一寸土地皆是回憶的千山。
他一遍遍地想,若是自己未曾離去, 會不會一切都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