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寧未曾察覺到異樣,繼續(xù)道:“聽聞各峰峰主皆前往主峰大殿,便是靖華道君都現(xiàn)身了……”
難怪主峰靈力涌動呢。
秦黛黛靜靜地想,原來,是迎接玉麟少君歸來啊。
“對了,青青,”姜寧想起什么,朝她身后看去,“你阿弟呢?你不是說同你阿弟一起下山的,他沒和你一起回來?”
秦黛黛沉默須臾,如同回應(yīng)掌柜的一般回道:“他走了!
姜寧錯愕:“‘走了’是何意?他回千乘峰了?”
秦黛黛似乎也在認(rèn)真地思索,而后道:“走了就是走了!
姜寧愣住,此刻方才察覺到眼前女子恍惚的神色和泛白的面頰:“青青,你沒事吧?”
秦黛黛睫毛微顫,半晌笑了笑,搖頭道:“無事。”
“寧寧,我有些不適,先回去休息了。”
說完,她轉(zhuǎn)身返回自己的庭院中。
庭院四周的結(jié)界閃爍后又歸于寂靜,一切喧囂異動皆被隔絕在外。
小小的院落一片空寂。
秦黛黛走進(jìn)臥房,拿出明珠與火符,將昏暗的房間映照得如同白日。
忙完這一切,她直起身,卻在此時,心口驟然翻涌起一股夾雜著酸澀的痛意,持續(xù)了約莫幾息后才消退,額間的通感咒也在隱隱發(fā)燙。
三日已過,玉清丹已不能阻隔痛意。
秦黛黛僵立在桌前,此刻后知后覺地想起,方才在望霞林中,她忘記讓岑望解開通感咒了。
突然想到什么,秦黛黛走到桌前,打開芥子袋,自最深處翻找到一張折疊整齊的蠟黃紙頁。
這是當(dāng)初在六合鎮(zhèn)時,她隨手?jǐn)M的一紙契約。
她將紙頁展開,看著上方的幾行小字,其意不外乎,待岑望恢復(fù)后,須得為她解開通感咒,且不得追究此段時日發(fā)生之事。
契約一角還打下了死契的印記,上方殘留著才五六歲的小岑望滴入的血珠。
秦黛黛看著那滴血珠,轉(zhuǎn)身走到門口,坐在石階上,孤零零地看向黑漆漆的天空。
夜涼如水,無星亦無月。
秦黛黛心中靜靜地想,如今岑望已恢復(fù)原身,自己該盡快去找他將通感咒解了,省的中間再生事端。
岑望,已恢復(fù)原身。
像是終于察覺到這一點,她的識海漸漸翻涌起來,心如揉成一團(tuán)的紙,皺皺巴巴的。
秦黛黛不覺環(huán)住膝蓋,將頭埋入雙臂之間,良久,手臂上洇出幾點濕意。
那個夢境還是成真了。
阿望沒了。
那個會在夜深人靜時等著她回家的阿望,會因幼時沒有陪在她身邊而自責(zé)的阿望,覺得所有人都配不上她的阿望,幾次三番護(hù)她的阿望……
沒了。
好像直到此刻,她才驚覺,原來她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在意阿望。
這半年的光景,就像是一場幻境。
阿望說,待他回來,有話同她說。
可他沒能回來。
回來的是那個瞧她不起的玉麟少君,再不是她的阿望了。
“黛黛……”自望霞林便一直沉默的千葉輕柔做聲,“不要哭!
秦黛黛埋在臂彎中,久久沒有回應(yīng)。
千葉靜了幾息,驀地氣惱道:“誰知道那小少君竟真的是白眼狼,黛黛,往后咱們與他老死不相往來。”
秦黛黛感受著千葉氣得花瓣都在顫抖的形態(tài),不由笑了一聲,聲音有些沙啞。
“黛黛,你笑了,那就沒事了吧?”千葉匆忙道,“往后咱們要恨要怨,就針對那個白眼狼,可千萬別折騰自己!”
秦黛黛從臂彎中抬起頭,神情已經(jīng)逐漸平靜,只有眼圈仍泛著通紅:“千葉,我不能恨他,怨他!彼p聲道。
她確是傷心,難過,可她不能怨恨。
她不能讓他在她心中留下那樣深刻的印記。
因為她清楚,阿望就是阿望,阿望不是玉麟少君。
而她在意的,是阿望。
阿望不會喚她“秦大小姐”,阿望只會喚她“阿姊”,獨一無二的“阿姊”。
唯有兩次,他喚了她“黛黛”。
一次是四五歲的小岑望第一次開口。
一次是十七八的少年離開前的最后一次輕喚。
她如今已不是深閨之中不識天地之大的大小姐。
她走過人界,憑借自身考入修界最大的宗門,以破損的靈根修煉至金丹境。
往后她也會繼續(xù)修煉。
她只是在這一刻,需要難過一會兒。
一小會兒就好。
這夜,秦黛黛看著夜色濃郁,陰云蔽月,庭院的花草上凝起晶瑩的露水,山林之中鳥獸漸漸醒來啼鳴。
直至東方泛起魚肚白,天光大亮,秦黛黛的神情已然平靜。
她站起身,妥帖地將那紙死契疊好放入芥子袋最上方,捻了清塵訣,喚來飛白劍,踏上飛劍徑自朝主峰的方向飛去。
“黛黛,你去哪兒?”千葉問。
“去找岑望!
千葉花瓣拂動,精神抖擻道:“去找他算賬?”
秦黛黛輕抿朱唇:“解通感咒!
然后,橋路各在一方。
千葉默了默,再未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