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傳聞為真,那悔婚一事于他,當(dāng)真是一樁小事,不值一提。
“不知。”黛黛垂下眼簾,走上前將闌窗闔上,再未多想,只迅速地將孩童身上的血跡洗去。
所幸傷口只是凡劍所致,上好的靈藥方才敷上不久,她便感覺到傷口處有涼意消減了火辣的痛。
秦黛黛原本因疼痛滯緩的動作也越發(fā)利落,很快便將他身上的傷口敷完。
痛楚終于得到緩解。
秦黛黛長舒一口氣,為免他胡亂動作將靈藥蹭去,拿過干凈的絹帕,包住一道道傷口。
卻在最后打結(jié)時(shí),一時(shí)找不到剪刀,她只得自芥子袋翻出匕首,剛要將絹帕割斷,原本緊閉雙眸的孩童卻在此時(shí)睜開雙眼。
他的目光在經(jīng)歷最初的迷茫后,逐漸歸于一片冷漠,渾身仍彌漫著血腥味,卻始終一聲不吭。
不知多久,孩童烏黑澄澈的眼珠動了動,落在黛黛手中的匕首上。
下瞬,他平靜地收回目光,將另一只完好的左臂,伸到匕首的鋒刃下。
秦黛黛拿著匕首的手一僵,看著孩童空蕩無神的眸子,只覺得后背徐徐爬上一股寒意。
他以為,她要削他的肉?
為何?
秦黛黛蹙眉,手起刀落,將多余的絹帕割開,匕首扔到一旁的桌上,起身去凈手。
被重新放回軟榻的孩童動了動眸子,視線在桌上的匕首上定了片刻,最后落在正在凈手的黛黛身上。
淡漠地看著她。
第7章 夢境
接連趕了兩日的路,又挨了幾次莫須有的痛,秦黛黛給岑望隨手蓋了件被衾便早早睡下了。
未曾想連夢中也不得安穩(wěn)。
她夢見自己身處在一片毫無靈氣的廢墟中,四周盡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處處彌漫著血腥味。
她在黑暗中前行,直到觸碰到一尊冰涼的石碑,上方寫了三個(gè)大字。
秦黛黛一字一字地摸索,六,合,鎮(zhèn)。
摸到最后一字時(shí),周遭驟然塌縮,再睜眼她竟已在一處冰冷的牢籠外,稍稍用力,牢籠門便“吱呀”一聲打開,撲簌簌的鐵銹紛紛落下。
牢籠里關(guān)著的,并非飛禽野獸,而是……人。
一個(gè)滿臉漠然的孩童。
周遭太黑,她根本看不清那孩童的模樣,只看見他睜著大大的眸子看向眼前的高大黑影。
那道黑影手中拿著泛著冷光的匕首,另一手抓著孩童細(xì)瘦的手臂,如宰殺牲畜一般,割下了他的一片肉。
血立刻便沿著傷口流出,如斷了線的珠子,紛紛落在下方的白瓷碗中。
血腥味越發(fā)濃郁了,甚至夾帶著淡淡的香氣。
那黑影將孩童松開,轉(zhuǎn)身離去,不知打開了哪里的門,有光透過門縫映照到孩童的臉上。
孱弱的眉眼如同細(xì)細(xì)雕琢的白瓷娃娃,猶帶著未長成的稚氣與俏麗。
秦黛黛看清孩童的模樣,倒吸了一口氣。
是比三四歲的岑望還要年幼的他。
孩童似聽見了動靜,抬頭望向她的方向。
他看了她很久,而后突然抬手:“阿姊,救我——”
*
秦黛黛是在第二日晨時(shí)被疼醒的。
這股疼痛格外熟悉,和昨晚右臂、雙腿的疼痛幾乎一模一樣,削肉般的痛感。
岑望!
秦黛黛在心底咬牙切齒地喚出這個(gè)名字,掀開被子走下床,徑自朝軟榻走去。
岑望果真已經(jīng)醒了,小小的軀體正躺在厚大的被衾之中,睜著大大的眸子,空蕩地望向上方。
秦黛黛將他從被衾里抓出來,而后便發(fā)現(xiàn)昨晚包扎好的絹帕,竟已經(jīng)全部被淋淋鮮血染紅,血腥味逐漸與夢中的味道重疊。
而岑望仿佛沒有察覺般,神情死寂又安靜。
秦黛黛蹙緊眉頭,將絹帕一條條剪開,看清傷口時(shí),她的手不覺僵住。
尋常凡劍所傷,用上好的靈藥不出兩個(gè)時(shí)辰便能止血生新,使得傷口恢復(fù)如初。
可岑望手臂、腿上的傷,依舊遍布在他細(xì)瘦的肢體上,和昨日一模一樣,沒有一絲一毫好轉(zhuǎn)的跡象。
只有靈藥已被鮮血沖刷干凈,是以疼痛復(fù)發(fā)。
千葉也察覺到異樣,驚訝道:“怎么會……”
秦黛黛也不知,沉吟片刻,她再次拿出靈藥熟練地提著孩童的手臂,上藥,包扎。
有昨日的前車之鑒,這一次她做得還算順手。
整個(gè)過程,岑望依舊一聲不吭。
只是等秦黛黛抬眸才發(fā)覺,他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收回望向屋頂?shù)哪抗,眸子紋絲不動地望著她。
“別看我!”一早被生生痛醒,饒是秦黛黛多年養(yǎng)成的好脾性,此刻也難免生了幾分惱怒。
可偏偏那孩童聽不懂人話,目光仍定在她的臉上。
秦黛黛煩悶地瞪他一眼,坐在桌旁,腦子一片紛雜。
引雷符,通感咒,變小的岑望,昨夜那場莫名的夢,岑望身上詭異的傷口……
從悔婚后發(fā)生的一切,都讓她心力交瘁。
恰逢此時(shí),門外一陣靈力波動,緊接著侍者的聲音響起:“大小姐,宗主要您去一趟縹緲峰!
秦黛黛一愣,下意識地?cái)Q了擰眉,而后想到什么,低應(yīng)一聲。
她看了眼軟榻上仍盯著她的小岑望,停頓片刻,將他連同被衾一同抱到自己的床榻上,又將帷簾落下,認(rèn)真地“命令”道:“坐在此處,不準(zhǔn)亂動,聽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