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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暴富粗布麻衣,背著一捆柴,頂著烈日趕路,小山似的柴壓彎他不再年輕的腰,豆大的汗珠子從絳紫色的臉上滑落,他來不及擦,只顧著腳下趕路。

  山路難走,好在他走慣了,也算快。

  今天二丫頭回家,張暴富本來準備在田地里轉(zhuǎn)一圈就家去,哪知瘸子說山上有一處拾柴火的好地方,他想著帶一捆,再抬頭時,已是辰時了。

  張小麗忽悠走了小鳥兒似的小孩兒們,便來尋她爹爹。

  張暴富背上一輕,張小麗單手提起柴捆,輕輕松松往肩上一甩。

  “喔呦,咱小麗咋找來了?”張暴富裝模作樣揉了揉眼睛,“這青天白日的,我怎么還做夢了呢?”

  他本意調(diào)侃,張小麗原本洋溢著笑容的臉卻有些失落,“爹爹,我真回來了!

  張暴富的笑也僵在臉上,父女倆突然陷入了尷尬的沉默,張暴富無措地搓了搓手,“小麗,爹爹沒有怪你不回家的意思……”

  “我曉得。”張小麗又說了一遍,“我當然曉得。”

  路上有人打招呼,“小麗回來啦?”

  張小麗扯出笑點點頭,“叔兒嬸子好!”

  天熱,連陣風都沒有,張小麗鼻尖兒沁出一層薄汗。

  張暴富一路上屢屢張嘴,又不知道怎么說,說什么,背柴走了那么長一段山路在前,臉色都不好了。

  張小麗先開了口,“爹你這樣倒像咱倆生分了。你跟我還有啥不好講的。”

  “嗨!能有啥事兒!你過得好就成!”

  張暴富長舒一口氣,“你媽媽嘴上不說,心里可惦記你了,我趕集的時候聽人家說,人家仙門里有‘首級’,啥時候想聽你聲音就聽得到!這新奇玩意兒,嘖嘖!

  “是‘手機’,要入了仙門的才能用!

  “我咋聽說那大戶人家也有人用呢?”

  “爹爹,人和人不一樣的,他們是他們,咱們是咱們。咱村百十年才出我一個有靈根的,擱他們那兒,就是個普通家奴。沒有靈根的人,是用不了的!

  張暴富擦了擦頭上的汗,定定看著張小麗,“沒受委屈吧?”

  張小麗鼻子一酸,搖了搖頭。

  “我不曉得這些,我和你媽媽也不強求。老母豬溝的那個娃娃,與你同去外宗的,這些年再沒見他回來過。你能回來看看,爹媽已經(jīng)知足嘍。”

  “小麗啊,旁的人總說仙凡兩別,和爹娘牽扯太多,會不會影響你修行吶?”

  張小麗搖了搖頭,笑了,“咱哪兒跟哪兒呢,還不到頭疼這個的時候。”

  張暴富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問:“你看,能不能來當咱村這一方的土地?”

  張小麗苦笑。

  張暴富趕忙拍拍女兒的肩,“沒事兒,你好就成!

  談何容易,土地公公可是要編制的。

  別說考上土地編制,張小麗靈力低微,連參加天庭考試的資格都沒有。

  要是她早出生個幾百年,渾水摸魚,說不定能在封神榜上混個一官二職。

  她生的年代不好,四處碰壁。

  也不是,姜梨就無憂無慮的,誰都賣她三分面子,可能單純張小麗命不好。

  張小麗回家將柴堆在籬笆邊,幫著喂過了雞鴨,將屋子院子灑掃一翻,往地窖里添了一擔米、一擔面,躥上躥下把漏風的墻補了,才閑下來,已是日落西山。

  簡單吃了個晚飯,張小麗就得走了。

  秀蘭靠在柴門邊,遠遠望著她,張暴富執(zhí)意要送,被張小麗勸住。

  張小麗從小住的院子,現(xiàn)在看起來矮矮小小,像個被砍去了樹干的樹墩子,因為根扎在地里,所以生生世世,都只能囿于這小小的一方天地。

  *

  明月爬上夜幕,兩棵高大的胡楊樹下,立著一個只有張小麗膝蓋高的土地堂,紅墻斑駁,里頭供著的土地公公不過巴掌大,還缺了只腳。

  土地堂太小,放不下供臺,張小麗拂去供臺上的灰塵,將裝著十萬靈石的荷包放到木制供臺上,供上三炷香,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叩首。

  白煙裊裊,影影綽綽現(xiàn)出個身姿裊娜的美人來。

  “你所求何事?”

  張小麗愣愣抬頭,見是個腰間帶劍的美女,更加疑惑了,“仙子是?”

  那美女打了個哈欠,神態(tài)懶懶,“我是本方土地,新上任的!

  “那上一任……”

  “人挺懂事,怎么說話吞吞吐吐,”仙子手指一勾,供臺上的荷包便飄到了她手上,她神識一掃,點了點頭,“這禮都帶了,直說吧,所求何事?”

  張小麗仍跪著,“求何村風調(diào)雨順,一方安康!

  她說這話時雙目緊閉,像個虔誠的信徒。

  仙子升了個懶腰,“明人不說暗話,十萬靈石,上任老頭兒同你許諾幾年?”

  “十五年!

  “哈?”仙子表情十分精彩,“過家家酒呢?我實話同你說,如今戰(zhàn)亂,各地供養(yǎng)都打了折扣,十萬靈石,可保不到十五年了,起碼再加五萬!

  張小麗撐在地上的手不自覺抓緊,“仙子,通融通融,從前還能一年一年交供養(yǎng),如今只能十年一交,漲這么多小人難以承、”

  “那讓他們自生自滅吧!毕勺拥哪抗饴湓趶埿←愵澏兜碾p手上,無悲無喜,“修真之人,干涉凡事,本就違背天規(guī)!

  不修真之人,大多連土地的面都見不到。

  “風調(diào)雨順說得簡單,其中多少關(guān)節(jié)要打通,你不是不懂吧?靈石不夠,人牲來湊!

  張小麗吸了口氣,泥土的氣息盈滿肺腑,她解下腰間另一個荷包,雙手奉上。

  仙子拿著兩個荷包贊許地點了點頭,“我看你修為不高,這么靈石你得來不易,日后獻人牲吧,你這村,三個也就夠了!

  張小麗跪地不語。

  “手伸出來,”仙子手上不知何時變出一只白蠟燭,普普通通,并無異處。

  張小麗依舊跪著,掌心朝上,舉過頭頂,仙子一指凝出劍意,輕輕一劃,鮮血淋漓。

  “握住。”

  張小麗單手握住白燭,只覺通身一寒,全身的血液都向傷口涌去。

  白蠟燭上血液如同藤蔓生長攀緣,不消片刻,便把白燭染成了紅燭。

  仙子抽出蠟燭,吹了口氣,那蠟燭上并未出現(xiàn)火焰,燈線卻由白變黑,蠟質(zhì)微微變軟熔化。

  仙子隨手將這根蠟燭插在土地公公殘缺不全的泥像前,“這根蠟燭燃盡,十年之期便到!

  “多謝仙子!

  張小麗重重磕下一個頭。

  *今天的和明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