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盈盈穿過月洞門與鵝卵石小徑,到了蕭嬋跟前,與蕭嬋互相見禮。
蕭嬋暗暗咬牙,面上只能和善笑著:“你們來了,快請坐吧!
趙盈盈三人的座位設(shè)在一處,各自入了座。廊下暖風和煦,趙盈盈掃了眼桌前的筆墨紙硯,撐住下巴輕嘆一聲,無趣,無趣得緊。
她坐在一旁,思緒不免有些神游。
又過了會兒,人差不多到齊了,蕭嬋便站起身,宣布詩會開始。
“多謝諸位今日愿意參加這場詩會,今日詩會的流程共有兩輪。第一輪是固定一個主題,所有人都得參加,限時一炷香內(nèi),做出一首詩。一炷香時間結(jié)束后,沒能寫出詩的,便算輸了。輸了可是有懲罰的哦,至于這個懲罰是什么,我暫時保密。
既然有懲罰,那相對應(yīng)的,也會有獎勵。第一輪流程結(jié)束后,會將諸位寫的詩收集起來,給大家品鑒,一同挑選出寫得最好的五首,頒發(fā)獎勵。這第二輪么,我會將各位的名字都寫在紙條上,放進箱子里進行抽簽,每次抽四位,抽到名字的四個人須得一人寫一句詩,共湊成一首。要求這四句詩必須意境相合,若是寫不出來么,那自然也是有懲罰的!
“大家可都聽明白規(guī)則了?”蕭嬋說罷,視線往趙盈盈身上瞥去。
她已經(jīng)事先做過手腳,第二輪一定會抽到趙盈盈。趙盈盈定然寫不出來,就得接受懲罰,蕭嬋早已經(jīng)想好懲罰,她要讓趙盈盈在眾目睽睽之下學豬叫。
到那時,看她還能不能得意。
蕭嬋想到此處,不由得勾唇笑。這就是她為趙盈盈準備的驚喜,當然不止于此,事實上還有后半截。
她二哥原本的行程計劃是兩日后歸家,可其實今日便能歸家。
所以待會兒她二哥回來的時候,差不多能看見趙盈盈腦袋空空,什么都不會的樣子。她二哥滿腹經(jīng)綸,才學過人,她就不信她二哥能接受自己未來的妻子如此草包。
蕭嬋胸有成竹,開始了詩會。
詩會第一輪,蕭嬋抽到的主題是桃花。她命人點上香,開始計時。
趙盈盈看著眾人都俯首奮筆疾書,只好跟著拿起毛筆。她前兩日才與蕭嬋鬧過不愉快,不知道今日蕭嬋會不會借機報復(fù),還是想辦法寫一首詩糊弄糊弄吧。
可她對著那張白紙,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比這白紙還白,什么思緒都沒有。
可身側(cè)的趙婉妍與趙如萱都低著頭在寫,趙盈盈偏頭看了眼,瞧不清楚她們寫的什么。她收回視線,咬唇沉思,月神大人可是答應(yīng)過她的,反正不會讓她們倆出風頭。
她嘆氣,咬住筆尖,終于在白紙上落下兩個字,桃花。
霍憑景立在屋檐上,將下面的情況盡收眼底。
他視線落在那抹鵝黃上,她似乎很是苦惱,歪著頭撐著下巴,眉眼盡是愁。這副模樣,倒有幾分可愛。
霍憑景視線微轉(zhuǎn),又落在她身邊的趙婉妍與趙如萱身上。
不能叫她們倆贏,或許,亦可以幫幫她。
霍憑景如此想著,心下有了計劃,他從一旁的樹上抓住兩只蟲子,扔去趙婉妍與趙如萱身上。
姑娘家一向?qū)οx子害怕,一看見這種東西當即嚇得驚聲尖叫。
趙婉妍從座位上彈起來,整個人都退后好幾步,捂著心口。蕭嬋聽得動靜,趕忙過來詢問。那蟲子面目丑陋,還會飛,倏地從桌上飛向蕭嬋,把蕭嬋也嚇得四處逃竄。
三個人在涼亭里尖叫逃竄,趙盈盈先愣了愣,而后便想到了月神大人。
她唇角漾起笑意,不禁摸了摸自己腰間的鈴鐺。
她們動靜鬧得這樣大,其他人的注意力自然也被吸引過來。蕭嬋趕緊叫來下人,將那蟲子抓住,扔了出去。
“好了,你們繼續(xù)吧!
趙婉妍心有余悸,重新做回位置上,定了定心神,繼續(xù)做起詩來。她今日勢必要贏得頭籌,將趙盈盈壓過去,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影響。
霍憑景看向那一炷香,已經(jīng)燃了三分之一。他想了想,又從樹上摘了片葉子,指尖輕點,那葉子便以萬鈞之力飛出去,碰在趙婉妍的硯臺上。硯臺瞬間翻倒在桌上,灑了趙婉妍一身的墨汁,就連她臉上,都沾了許多。
趙婉妍趕忙拿帕子擦自己臉上的墨汁,心下覺得詭異,這硯臺好端端的,怎么會翻了?
她衣裳弄臟了,臉也臟了,那墨汁將她寫的詩也搞臟了。趙婉妍心頭煩躁不已,不知該繼續(xù)留下來作詩,還是先去擦干凈臉?畢竟如此實在不雅觀。
一旁的趙如萱看趙婉妍這么倒霉,心頭竊喜,只是下一瞬,她手中的毛筆便斷裂,墨汁亦灑在了自己身上。
蕭嬋看她們倆這般,趕緊叫下人給她們更換筆墨紙硯。
如此一番折騰,一炷香已經(jīng)燃了大半。
趙婉妍與趙如萱二人都心思不定,無法靜下心來作詩,眼看著時間要結(jié)束,只好草草收尾,勉強作出一首詩來。雖不至于被罰,但也已經(jīng)與頭籌無緣。
趙婉妍咬唇,見詩作被收去,面色蒼白地與蕭嬋暫時告退,下去洗把臉,換身衣服。
蕭嬋自然應(yīng)允。
蕭嬋看向那些被收上來的詩作,當即去找趙盈盈的,發(fā)現(xiàn)她竟然也寫完了。
蕭嬋撇了撇嘴,把她的詩拿出來仔細看?赐曛,不由得笑出了聲:“趙二姑娘這也能算是詩么?”
趙盈盈被她點名,毫不畏懼,點頭:“為何不算?”
眾人聽蕭嬋這般說,都有些好奇趙盈盈寫了什么,便都湊上來。
蕭嬋將趙盈盈那張紙遞給他們傳閱,只見紙上寫著四句:桃花梨花杏花開,一朵兩朵七八朵。摘下一朵簪鬢邊,人與桃花兩相艷。
蕭嬋覺得這詩未免太過通俗易懂,毫無文學水準,她想嘲笑趙盈盈?捎腥私舆^詩后,卻是夸趙盈盈寫得好。
“我倒覺得,趙二姑娘這詩寫得不錯!
蕭嬋:“……”
是不是看趙盈盈長得好看,閉著眼睛瞎說?
蕭嬋:“哪里寫得好?我只看出來用詞淺薄,語言貧瘠!
有人道:“誒,非也,這用詞是淳樸平實,三兩言語勾勒出了一副百花爭艷的春日景象啊。”
此話一出,便有好些公子贊同。
蕭嬋不滿道:“你們莫不是因她生得美貌,便幫她說話?”
那些公子被戳中心思,當即反駁:“蕭姑娘怎的將我們說得這樣膚淺?”
蕭嬋嘴快:“難道你們不就是這樣膚淺的人么?”
蕭嬋這話貶低了他們,他們便不服氣,一時間竟為趙盈盈的詩爭論不休起來。
“我就是覺得趙二姑娘這詩寫得不錯!
“我覺得確實有些淺薄了……”
……
趙盈盈聽著他們的話語,一時間有些恍惚,她不會在做夢吧?沒想到有一天竟然有人為了她的詩寫得好不好吵架,這也太夢幻了。
她略想了想,很快明白了。
定是月神大人保佑,迷惑了他們的心智。
月神大人真是太厲害了,趙盈盈想著,又摸了摸腰間的鈴鐺。她若是搖鈴鐺,月神大人應(yīng)該能聽見吧?
她輕搖了搖,在心里說,多謝月神大人。
霍憑景的確聽見了她搖動鈴鐺的聲響,亦看見了她帶著笑意的神色。
他不禁跟著揚起嘴角。
第一輪結(jié)果爭論不休,最后趙盈盈還是沒能進入前五。趙盈盈一點也不覺得失望,她已經(jīng)覺得很驚喜了。
還有人問她創(chuàng)作靈感是什么,她坦白回答:“有一回我看桃花開得正好,便折了一朵簪在耳邊,照鏡子的時候覺得我真好看!
她講話時顧盼神飛,巧笑倩兮,一時叫人看癡。
沒人覺得她說自己好看這種話自戀,只覺得恰如其分。
霍憑景臥在檐瓦上,聽著趙盈盈的話,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xiàn)出了她對鏡簪花的模樣。
人面桃花相映紅,或是,人比花嬌。
蕭嬋看著趙盈盈又成了眾人焦點,手指在袖中攥緊,跺了跺腳。
她忙打斷他們的話,笑著宣布第二輪要開始了。
大家這才停了話,各自回到位置上。
蕭嬋依照原來的計劃,捧來一個箱子,從中抽簽。她將寫有趙盈盈名字的紙條攥在手中,再拿出來,就可以裝作是抽中的。
趙盈盈咬唇,心想這總不能抽到她吧?
霍憑景倚著檐角嘆氣,他已經(jīng)看見了蕭嬋的小動作。他記得今日這位蕭姑娘,可是趙盈盈未婚夫的妹妹,她似乎與這未來小姑子關(guān)系不佳,也不知日后嫁進家門,會不會被欺負?
若是她那未婚夫偏愛她,即便他妹妹不喜歡趙盈盈,想來也不會太敢欺負她。
霍憑景倒是對她那位未婚夫有些好奇了。
他手上使力,拋出一枚石子打在蕭嬋手腕上,蕭嬋只覺得手腕一疼,松了力氣,手中的箱子與手心里的紙條都掉落在地。
蕭嬋想去撿那紙條,卻被另一人眼疾手快撿起來。
“怎的蕭姑娘還沒開始抽,便已經(jīng)有人選了?”這人亦是方才幫趙盈盈說話的人。
蕭嬋臉紅了紅,辯解說:“興許是從箱子里掉出來的吧!
她說著,便要奪回紙條。
可那人動作更快,已經(jīng)將紙條放進了箱子里,遞給蕭嬋:“蕭姑娘開始吧!
蕭嬋咬唇,看著那箱子,只好開始抽簽。
沒了那紙條,今日二三十個人,抽到趙盈盈的幾率自然不大,最后并沒有抽中趙盈盈。
蕭嬋有些氣惱,她都計劃好了,結(jié)果只能落空。反而讓趙盈盈出了風頭,真氣人。她低頭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紅處,方才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疼了起來。
這趙盈盈未免運氣太好了些。
蕭嬋滿腹牢騷,強撐著結(jié)束了第二輪詩會,給他們頒發(fā)了獎勵。至于懲罰,她只想針對趙盈盈,沒能成功,對懲罰別人也興致缺缺,便隨意說了幾個。
眼看著這場詩會就要結(jié)束。
趙婉妍垂著頭,她今日原本打算壓趙盈盈一頭的,可不僅沒能成功,自己還有些狼狽,心里煩悶。
蕭嬋也心里煩,眼看著眾人要散,她叫住趙盈盈:“你等等,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趙盈盈眨了眨眼,與蕭嬋一道往旁邊走。
蕭嬋停在欄桿邊,抱著胳膊說:“我告訴你,你別太得意!
趙盈盈:“我也沒有很得意啊,就一點點吧。”她說著,還拿手指出來比了比。
蕭嬋卻覺得她這話簡直就是在嘲諷自己:“我告訴你,你能不能嫁進我家門,還不好說呢!
趙盈盈說:“我能不能嫁進你家門,你說了也不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