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摸了摸鼻頭,靦腆一笑,他說:“內(nèi)人看起來堅強,實際上就是個小女孩。有時我忙于公事,一周鮮少能抽出兩次和她一起下廚,她能絮絮叨叨叮囑我好久呢,就怕我傷著自己!
“和我出去時從來不記路,出去買個首飾還會拉著我貨比三家,結(jié)果選了個中意又便宜的,問我是不是沒有必要。后來我又跑了一趟全給她買回去了,筱筱抱著我哭了好久呢。”
說到這里,男人臉上雖說帶著笑,卻早已淚流滿面。
他仿佛毫無所覺,只是覺得臉上癢癢的,抬手一蹭才發(fā)現(xiàn)眼淚完全不受控制,淚水擊破了男人的最后一層偽裝。
“是我離不開她……是我,是我……”
破碎顫抖的聲音中,男人終于說出了埋藏于心底的真實,在云知染面前失聲痛哭。
他們毫無疑問的喜歡的,也可以說也不至于喜歡兩個人能夠概括。
在人間,這種凌駕于喜歡的感情被稱為愛。
愛很復(fù)雜,卻也意外的簡單。
不只是愿意朝夕相處,是能做包容對方的一切,惡意善意,愛意恨意。是不可替代,獨一無二,是為了對方能夠付出一切的單純。
云知染現(xiàn)在知道江叢靡的答案是什么了,也知道為什么自己會哭。
天道不會哭,天道沒有感情。
但是云知染有。
……
命運向來弄人。
江叢靡的生命線陡然截斷,邁入終點。云知染腦海中的一根弦驟然崩斷,跳動的心臟驟停。
-
修仙界內(nèi)。
時隔千年,聳人聽聞的大乘雷劫再現(xiàn)。
比任何一場合體天劫都要浩大的陣勢迫不及待地在眾人面前露面。
大乘天劫之下,江叢靡神色平靜。
他高估自己了。
江叢靡本以為他可以撐到飛升,可以撐到云知染如約回來。
然而事實告訴他不行,全身的每一個細(xì)胞都在無病呻吟。筋脈寸斷后背扔進(jìn)萬魔谷時都沒吭一聲的江叢靡,現(xiàn)如今正面對虛空叫囂著無法忍受的痛楚。
他是沒用。
連見一眼自己的愛人都做不到。
不過還好,他的意中人是天道。
有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他最后一面的機會……知知還愿意見他的話。
可惜他連訓(xùn)誡崖都沒資格去。不過倒是隨了知知的意,他這么聽話,最后一次,會來的吧。
沒有云知染,江叢靡無心活命。
滿懷期冀的眸子沒有再度陷入絕望。
江叢靡若有所覺地抬起頭。
“知知……”
“終于愿意來看我了嗎!
故人眼前,江叢靡卻連勉強的笑容都扯不出來。
人性本就貪婪。
一旦奢求被滿足,人類只會更加貪婪。
江叢靡不甘心,但很快釋懷。至少死在云知染手里,他能釋懷。
撤離周身盡數(shù)魔氣,江叢靡傲然立于劫雷之下。
他自知必死無疑。
“轟隆隆——!!”
天地動蕩,峰巒叢山都仿佛為之一振。
深入骨髓,撕扯靈魂的痛卻并未如期而至。
一個有力的,溫暖的擁抱取而代之,十分震撼、亦萬分真實。
周遭的所有聲音仿佛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熟悉氣息緊緊地環(huán)繞包裹,肩上衣料被水暈染出深一階的顏色,埋在肩下的小腦袋顫抖嗚咽。
“笨蛋江叢靡!”
酸澀的指骨微動。
慢慢地,垂在身側(cè)的手臂抱住再熟悉不過的身影,緩緩收緊。
“知知…”
小心而微弱的聲音伸出試探的腳步,生怕驚跑了美夢,撈得一場空。
云知染喉間發(fā)澀,再擠不出一個音節(jié),但更加澎拜的心跳足以說明一切。
一個失而復(fù)得,一個恍然擁有。
誰都不知道這場天劫是如何消散的,而唯二知曉因果的人此刻正遠(yuǎn)在別處。
……
府邸受天道靈力的保護(hù),無論外界風(fēng)云浪涌,小小一方天地依然如故。
兩人無言,數(shù)不清暴動多少次的魔氣乖順地伏總天道靈力之下。
轉(zhuǎn)眼變成小白團(tuán)子的云知染跳到躺倒的江叢靡身邊,蓄力一躍,穩(wěn)穩(wěn)落在軟乎的腹部。
白煙散去,云知染的嘴角大大方方袒露笑意。
“江叢靡,你知不知道你會死!
毫無準(zhǔn)備的大乘天劫,不見分毫的抵抗求生,等待著江叢靡的原本是冷冰冰的阿鼻地獄。
“知道!蹦樯,緊凝住眼前人,“可我想見你!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見到了!
江叢靡的眉眼柔和許多:“……還會走嗎!
“這段時間我看到了很多很多事,體驗過許許多多以前從未經(jīng)歷過的情緒!
“或許你說的沒錯,天道本就無情!
溫軟的手掌撐在胸|膛之上,少年赩熾色的眸中只倒映著一人的身影,好似所有的光輝只為眼里一人閃動。
清朗軟糯的聲音再一次,道出堅定到如同天地準(zhǔn)則一般的話語。
“但是云知染最喜歡江叢靡了!”
“是獨一無二,無可替代的!
江叢靡喉頭滾動,身心交疊的雙層躁動如烈火一般吞噬著江叢靡的理智。
“那知知可知道,我現(xiàn)在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