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藍鳶忍無可忍,一把抓住藍嫵,將她扯了出來。
她轉過頭,大喊:“浮游!”
浮游心領神會,從纏斗中脫身而出,和她一左一右鉗住藍嫵,瞬間就飛出去老遠。
“回來……”
季泠月跌在地上,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了起來,剛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一步,便腳下一空朝山下栽去。好在忽然伸出一只手將她扯了回去,季泠月悶咳幾聲,唇峰中不斷溢出鮮血,她艱難地抬起眼睛,瞧見面色蒼白的虞山葉。
一向大大咧咧的女孩鮮少有如此惶恐茫然的神色,她看了眼季泠月,又看向藍嫵三人離去的方向,嘴里喃喃道:“怎么會,怎么會……藍嫵……”
季泠月咽下喉中黏稠的血液,眼淚不自覺落下,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抓著虞山葉的手腕,顫聲道:“幫幫我,帶我……帶我去追她……”
虞山葉回過神,下意識搖頭:“你不能再動了,你的傷……”
“求你了,”季泠月驀地打斷她,哽咽道:“我不能……就這么放她離開,求你了……”
虞山葉一怔,凝視著她絕望的眼眸半晌,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好!
此時,接近昊辰山最外的結界處,有三道流光正快速逼近,藍鳶瞧見不遠處若隱若現(xiàn)的農莊,松了一口氣,想要轉頭去看藍嫵的情況,卻忽然身體一僵。
凜冽的寒意幾乎逼至后心,藍鳶寒毛直豎,竟一動也不能動,仿佛變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意識到不對勁的藍嫵剛一轉頭,就看到那把直朝藍鳶飛去的長劍,她驀地睜大眼睛,甚至來不及提醒,便下意識撲了過去,擋到了藍鳶背后。
藍鳶一抖,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不……”
“轟!”
突如其來的巨響震得她耳鳴不已,隨之而來的強勁沖力將她們整個掀飛出去,砸到地面上滾了好幾圈才堪堪停下。
藍嫵喘息著撐起自己,擦掉唇角的血,捂著胸口,下意識朝空中望去。
透過凌亂飛舞的銀發(fā),她瞧見那枚一直掛在她腰間的命牌正懸在空中,散發(fā)出陣陣漣漪般的波紋,將那把長劍給截了下來。
多虧她極好的眼力,即便隔著這么遠,她也能清晰看見命牌上逐漸爬上數(shù)道裂痕,到了最后,它仿佛再也支撐不住凌厲的劍氣,發(fā)出一聲垂死般的嘯聲,便于一瞬間四分五裂。
那枚象征著她昊辰山弟子身份的命牌,就此化為齏粉,消失在夜風中。
藍嫵心臟一抽,閉上眼,喉間又涌起一股鐵銹的味道。
“藍嫵!”從不遠處爬起來的藍鳶晃了晃腦袋,快步跑到她身邊,一邊小心翼翼將她扶起來,一邊急怒道:“你瘋了嗎?你怎么敢的?!”
藍嫵啞聲道:“我沒事……”
浮游也落了下來,嚴肅道:“殿下,來了!
藍鳶一怔,蹙起眉,朝空中看去。
那把長劍不知何時回到了主人手里,來人面容端肅,眉目炯炯,只是冷著臉立在那里,身上氣息便極為迫人。
他低頭凝視著下面三人,目光落到藍嫵臉上時,眸光微動,但很快,他就冷然道:“身為妖物,卻敢闖入昊辰山,傷我門派弟子,你們實在膽大包天!
藍嫵喘了口氣,下意識道:“秦長老……”
“尤其是你,”秦嶼蹙起眉盯著她:“隱瞞身份混入昊辰山這么多年,你到底包藏著什么禍心?”
藍嫵攥緊拳,搖了搖頭:“我沒有……”
秦嶼垂下眼眸,漠然道:“有還是沒有,等到了奈何橋,再去和孟婆解釋吧!
話音剛落,他身后便乍然出現(xiàn)數(shù)圈金色光輪,刺眼光芒幾乎照亮整片夜空,而男人懸浮在空,長發(fā)無風自動,乍一看,仿若神佛降世。
見他不打算給她們留活路,藍鳶一咬牙,索性主動迎戰(zhàn)。銀色長劍在她手中挽了個劍花,勾出的水流逐漸匯聚成一條蛟龍,咆哮著朝秦嶼沖去。
空中光芒愈盛,藍鳶飛上去后,她們也只能模糊看見兩個影子,浮游收回視線,抿了抿唇,轉身扶起藍嫵就走。
藍嫵掙扎道:“藍鳶……”
“二殿下必敗無疑!备∮卫潇o道:“我們現(xiàn)在走,還有一線生機!
“你,你說得是什么話?!”
“殿下,我們不能都死在這兒!
“那也不能只她死在這兒,”藍嫵笑了下,眼梢已是一片艷色:“她活著,昆侖海還能有一位厲害的公主,我活著,卻好像沒什么用處。”
浮游蹙起眉:“殿下……”
頭頂又傳出一聲刺耳的劍嘯,但這次,一個影子從光暈中墜了出來,藍嫵一怔,下意識抬起腳,踉蹌著奔了過去,在藍鳶落地前勉力接住她,又被巨大的沖力帶得跌倒在地。
她爬起來,慌張地看向懷里的人,瞳孔卻驀地一縮。藍鳶雙眼緊閉,面色慘白如紙,原本白色的衣裳被染成了紅色,幾乎處處都在出血。
她氣息微弱,藍嫵叫了幾聲,也沒得到任何回應,她心中愈發(fā)惶恐,眼淚落下,一顆顆砸在地面上:“藍鳶,藍鳶……”
在一片寂靜中,她把腦袋埋到藍鳶頸窩,哽咽道:“姐姐……”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逐漸響起,冷若閻王的男人降到地面上,一步步朝她們走來。
藍嫵繃緊身體,下意識閉上眼,把藍鳶抱得更緊。
“不要!”
忽地傳來一個嘶啞的聲音,很快,身前傳來撲通一聲響,來人哭泣道:“師尊,不要……不要殺她……”
聽見這個聲音,藍嫵不禁一僵,好一會兒,才慢慢掀開眼睛,紅著眼朝前看去。
身形單薄的女孩直挺挺跪在她與秦嶼之間,顫抖著將她擋在身后:“求你了,師尊,別殺她,求你了……”
“你這是什么樣子?”秦嶼冷聲道:“季泠月,你看清楚,她是個妖!”
季泠月嗚咽著搖搖頭,卻說不出反駁的話,情緒激動之下,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整個人幾乎要蜷縮到地上。
秦嶼擰著眉頭,看了眼呆立在一旁的虞山葉,沉聲道:“還不把她帶走。”
虞山葉抿了抿唇,上前幾步,忽然也撲通跪了下來:“秦長老,我,我也求你了,你放過她吧……”
她頓了頓,語無倫次道:“我知道,藍嫵,藍嫵是妖,可這么多年,她從沒害過人,秦長老,你明明也和她相處這么些年,你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的為人……”
“為人?”秦嶼冷嗤一聲,道:“她根本就不是人,你們兩個,當真是被妖邪迷惑了嗎?”
“可是……”
“別說了!鼻貛Z搖了搖頭,忽地一伸手,季泠月兩人便被輕飄飄掀到了一旁,束縛在半空中:“等日后你們就知道了,妖邪,從來不可信!
他復又抬起劍,指向藍嫵:“你還有什么話想說?”
藍嫵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眸望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季泠月。
女孩幾乎哭成了淚人,身上血跡斑駁,看起來可憐極了。
她抿了抿唇,想要沖季泠月安慰地笑一笑,結果努力了好一會兒,那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真的,真的對不起……”
季泠月嗚咽一聲,掙扎著想要撲過來,卻動彈不得,藍嫵喘了口氣,閉上眼,輕聲道:“阿月,別看!
季泠月一顫,凄聲道:“師尊!”
秦嶼面無表情,劍刃爬上道道金芒,正要揮手斬下,卻陡然察覺到什么。
他側過頭,敏銳地躲開那條刺來的藤蔓,不想那藤蔓目標并不在他,反而卷起藍嫵與藍鳶,極快地朝遠處游去。
秦嶼眉頭一皺,正要去追,身前卻擋了一個人。
他沉下臉,冷冷道:“葉輕君!
葉輕君淡淡點了下頭,客氣道:“秦嶼。”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葉輕君背著手,平靜道:“不管有什么后果,日后我一力承擔。”
“你承擔得起嗎?”他忽然譏諷起來:“當年你也是這樣,自負自滿,以為所有盡在掌握,可最后發(fā)生了什么呢?”
葉輕君一怔,定定看向他,一向溫潤的眼眸忽然染上戾氣:“當年的事已經結束了,我也承擔了后果,那些事與現(xiàn)在沒有關系。”
“是嗎?”秦嶼道:“當年你明知她是妖怪,卻幫她隱瞞。如今你徒弟是妖怪,你卻又重蹈覆轍,在她鬧出這么大的亂子后,還要救她一命……”
葉輕君蹙起眉:“秦嶼,我當年已親手殺了她,你難道還不滿意嗎?”
“為什么會滿意?”秦嶼臉色越來越冷:“我唯一的妹妹死了,就因為你愛上的那個妖怪!就算你親手殺了她,也難解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