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一身紅衣,容顏皎皎,瞧著不過人間二十多歲的姑娘模樣,只是言行舉止間,甚是老成持重。她也望向遠(yuǎn)處離去的兩人,輕輕嘆了一口氣道:“這便是廣陵君所愛之人?”
“是!北鞭o道:“我與廣陵君所言,你可都聽到了?”
孟婆面露憂思,“嗯”了一聲。
“你與九天玄女交好,你說她的執(zhí)念只在青廣陵,若他無情,玄女便是死。若他有情,就是生。如今你我說好,這生死簿在這里,永生永世改不了了。你、我、他,都不說,這事便無人知曉,一切都沒有變,一如從前,玄女早就死在瀛洲之戰(zhàn)里。”
“好。我盡數(shù)知曉。”孟婆對著北辭拱手:“謝過閻羅王!
“那她就是曉得!北鞭o再次確定。
“今日我所言,皆是九天玄女生前遺言!泵掀诺馈!斑z言”兩字,她咬得極重。
孟婆認(rèn)可了北辭說法,點(diǎn)了點(diǎn)頭,離開了閻王殿。她離去的身影,只說明一事,從今往后,再?zèng)]人質(zhì)疑九天玄女的生死。
地獄道之上的陰曹,雖然只有十殿閻王的十個(gè)宮殿,可因?yàn)閷m殿樓宇太大,著實(shí)難走。
白若月走著走著就迷路了,走了半晌,好似又回到了閻羅殿。她只好停下腳步,等著青廣陵。
青廣陵跟上她,“娘子,怎么了?”
“地獄道要怎么出呢?”
“地獄無門啊,出不去!鼻鄰V陵壞笑著鬧她。
“騙人!能進(jìn)來,自是能出去!況且地獄無門我們不是闖過了么?我們?nèi)缃褚呀?jīng)從孽鏡地獄里走出來了!
“那娘子答應(yīng)我一件事,我就帶你出去!
“你說,什么事?”
“你先答應(yīng)!
“好。”
“跟我去餓鬼道,出了餓鬼道之后,我?guī)慊靥焱,我們大婚!?br />
“邀請我同去么?”白若月其實(shí)更想問那個(gè)“大婚”,可是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必然,”青廣陵一本正經(jīng),“如今你是我娘子,哪有夫妻分離的道理?”
“不是!你不要亂說!如今你是度朔山的廣陵君,我是太白殿的白若月,不相干!”
青廣陵面上原本的喜悅忽就落了下來,他沉著的臉上滿是委屈,“我們此前在臨安城的過往,在孽鏡地獄的過往,都不作數(shù)了么?”
“你,你又騙我!”白若月看見他這副神情,就不忍再瞧,怕自己心軟。她別過頭去,“我生氣了!你在孽鏡地獄的最后,是不是又騙我了?我不理你了!”
青廣陵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若月還停留在孽鏡地獄的傷心里。他揉了揉她的臉,“我要帶你出孽鏡地獄,不再飽受那種總是生離死別的煎熬,我只能毀了那里,才能帶你出來。我若不騙你,我們出得來么?”
他說的道理,白若月如何不懂?她不過是心里還在傷心,即便那只是個(gè)夢。她沒有吭聲,只低著頭,還別扭著。
“娘子……”青廣陵輕聲喚她,“你看看廣陵吧。”
白若月緩緩抬了頭,就見如玉公子原本委屈的臉上忽就漾出了笑,仿若地獄道上頭的日月星輝都照在他臉上,好看極了。白若月沒忍住,抿著嘴,也笑了出來,還偏要兇他,“不要亂叫我娘子了!孽鏡地獄里,都是假的!
娘子是假的,大婚也是假的,那么廣陵死在里面,也是假的。她在心里這樣同自己說。
“你我大婚了好幾次!鼻鄰V陵沒有證據(jù)證明自己的話,可他堅(jiān)信,因他身上有青石紅繩陣法里的婚書,還有孽鏡地獄里真得再也不能真的洞房花燭夜。
“胡說!不行!”白若月堅(jiān)定道。不論孽鏡地獄里發(fā)生什么,她都不承認(rèn)。她不喜歡孽鏡地獄里的一切。她情愿兩人回到臨安城里相遇時(shí),也不要如孽鏡地獄那般,總是錯(cuò)過和失去。
“你把廣陵君在褥榻里欺負(fù)一頓,還要對我始亂終棄么?”青廣陵嘆息一聲,眼中眸子失了光澤,“若月,不要廣陵了么?”
“你……”白若月看著他又氣又好笑,堂堂廣陵君,如何將這么無賴的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不,是如此可憐兮兮的?半晌,才道:“我……我?guī)煾竿饬嗣矗磕,你,你就亂叫!”
“哦!痹瓉聿皇遣灰皇切枰玫教捉鹦堑狞c(diǎn)頭。青廣陵想著,這可能會(huì)有些阻滯,畢竟上次同太白金星說了那么多,他好似都不信!昂。那你等我去找你師父提親!
這次換白若月“哦”了一聲,心里明明是甜的,面上還要端著,半晌,才甜甜地喊了一聲,“廣陵!
“嗯?”青廣陵看著她笑:“若月,喚我?”
“哦!卑兹粼滦α耍豢跉鈫玖撕枚啾,喜歡極了,“廣陵,廣陵,廣陵……”
地獄道的盡頭,再往深去,是餓鬼道。
兩道交界之處,是離恨天。離恨天再無亮色可瞧。
黑白無常站在兩道交界之處,等候兩人。
青廣陵先看見黑、白兩道身影,上前一步道:“黑兄、白兄,別來無恙。”
白無常腥紅的舌頭耷拉在身前,拱手點(diǎn)頭,只等黑無常來說話。從前就是黑無常與廣陵君更親近些,況且這次兩人還同去了孽鏡地獄。他還曉得黑無常的孽鏡地獄中,求而不得的是什么。就想著,給他點(diǎn)時(shí)間,若是還有未盡之言,說了豈不是才痛快?
范無咎發(fā)現(xiàn)白無常輕輕推了一下他手臂,曉得是等他說話。他的目光只落在青廣陵身上,未曾有半刻停留在白若月身上,他道:“廣陵君,此去萬安,來日再會(hu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