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看來他是不打算說了。白若月想著,他要是不說,自己怎么幫他呢,這一遭,她不會讓他獨自面對,慘死于雨夜了。
她順勢坐在床邊,不語一言,抬手去揭開范青許身上包裹了一半的紗布。
白若月曉得,范青許方才定是在自己偷偷換藥,伸出手在床榻邊上摸了兩下。手腕子就被范青許捉住,他察覺姑娘的手擦過自己身側,心上忽有慌亂的悸動,“你做什么?”
“我給我涂藥。”白若月掙了一下,沒有掙開。
“月兒……出去!”范青許帶著些乞求的眼神看著她,“我自己可以!彼谡f涂藥,也在說查案。
“月兒本該幫你涂藥。”白若月雙手齊用力,扳開了范青許的手,掀開他半披在身上的衣裳,就見一個小陶瓷瓶在他枕頭邊上。她取過藥瓶,指尖抹了些許,輕輕落在公子胸前的傷口上。
范青許看著月兒一臉堅定的樣子,越發(fā)懷疑她是知曉什么。他承著她的動作,心上鹿撞如奔牛,只壓著自己該粗粗喘著的氣息,問道:“你當日到底為何落水?月兒去,同我說實話!
白若月真是絲毫不記得月兒的事情,可范青許這么問,她明白了范青許在懷疑什么,就順著他的思路說:“我只記得好似有人推我!
“誰?”范青許問。
“不知!卑兹粼路磫,“公子,你說是誰?”
“我那日沒月兒身邊,是我的錯!
“所以公子大概知曉,月兒被人推下水去,是為了什么!
“……”定是因為自己。范青許沒吭聲。
“月兒也知曉!卑兹粼乱贿吔o他上藥,一邊說著自己的猜想,“公子在查少女失蹤的那個案子,而且已經(jīng)有了眉目,知曉誰是罪魁禍首。不過就是缺少證據(jù),你前幾日就是去尋證據(jù)了,被人發(fā)現(xiàn),才受了傷!
“你……你怎么曉得這些?”范青許行事小心,不會被月兒發(fā)現(xiàn)才對。他很是緊張,一把攥住了月兒的手,不讓她在繼續(xù)涂藥。
這樣指尖撩撥傷口的感覺,是疼,也是讓人難耐的癢,定是傷口要愈合了才會如此,加上她言語間的試探,范青許十分確定,自己的心,已然亂了。
“就是曉得!”白若月這次沒說謊,“公子往后做些危險的事情都要告訴我,月兒幫你!”
“不行!太危險了!”
“我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不是么?”白若月空著的一只手輕輕拍了拍范青許的手,讓他放松,“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月兒什么都不怕!
“我不許!”范青許松開了手,由著她撩撥,只說自己這一句結論。
“為什么不許?”白若月打算今日同他挑個明白,“月兒不過就是公子的婢女,該一輩子都為了公子而活著。哪怕為了你,命都沒了也是應該!”
“我不許你犯險,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我……”范青許只無力說出這句。他不許她犯險,為什么不許,他比誰都清楚。他心里有這個女子,他舍不得她犯險,還希望她可以好好地活下去。這個想法,他不打算讓她知曉,也不打算讓任何人知曉……
“鐺———咯吱——”楊大娘本來是打算敲門的,沒想到這門沒關嚴,外間房和內間房中間的屏風也被挪開。于是,她看見公子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月兒的手正按在他胸膛。
方才房間發(fā)生了什么,楊大娘了然。她尷尬地笑了笑,“我……我來送蜜餞,方才月兒只拿了湯藥,我怕公子口苦!
“楊大娘,不是……”不是你看見的那樣。范青許還沒說出口,楊大娘忙笑道:“大娘懂!闭f著就出了房間。
范青許扯起衣服,邊下床邊穿上,追了出去。他已經(jīng)決定不讓月兒摻合其中,那月兒就不該同他在旁人眼里是方才那樣的關系!皸畲竽铮
人已走到院里,楊大娘聽見聲音,停了腳步:“公子,你快回去吧,外面風大,別著涼!
“不是你想的那樣!狈肚嘣S嘆了口氣,解釋道:“在我心里,月兒是好姑娘。我希望以后她可以找個如意郎君,真心待她好!
“嗯,我曉得啦!”楊大娘眼里是笑,“若你爹娘在世,知你有這心思,也會心生安慰的!狈肚嘣S二十有八,早該有家室才對。從前他待月兒也好,旁人看著不似有情意的。如今看,是自己看走眼了。
“我是要給她找個好人家,不是我……”范青許覺得自己說到這個地步,應該說明白了。
楊大娘皺了皺眉頭,“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到這份上,明年入城春闈,以公子之才學,必會高中。屆時不知多少高門貴女都要青眼相加呢!如今公子待月兒有情,為何不守著呢?你要知,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遇見又恰好和心儀的人長廂廝守……”
范青許從小吃楊大娘做的飯長大,他從不知曉,這樣一個日日在煙火間跑的婦人,竟然說出這般話來,不禁佩服。但是他所顧忌并不在此,半晌,道:“楊大娘,去吧!
楊大娘以為自己說服了公子,才要去廚房做飯,又想起了什么,轉身說:“早先是我誤會了。今日早上我還說了月兒姑娘幾句,如今看來,是我說錯了,往后不會了。公子以后好好待月兒,以后生了娃娃……”
后來楊大娘暢想的美好畫面,范青許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只看著楊大娘輕快離去的步伐,自嘲似的自言自語道:“我這樣的人,沒有未來,怎么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