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燈火通明的寢室里,茶煙裊裊。
香爐燃著普通的安神香,偶爾傳來幾聲輕輕的喀答聲,像是玉石相碰的脆響,少年獨自坐在屏風(fēng)之后,目光沉沉地望著眼前的殘局。
他伸手又拾起一枚黑子,卻久久沒有落下。
「什么人?」
外頭忽然傳來一聲大喝,打亂了他的思緒,接著是刀劍出鞘的聲音,應(yīng)是架在了來者的頸上。
一絲血腥味登時散開。
「是我!鼓侨苏Z氣淡淡道。
蘇淮君抬眸看向門外的人影,指尖捏著的棋子忽然緊了幾分,語調(diào)卻平和如常:「這么晚找過來,有什么事?」
寢室的門被輕輕拉開,又闔上,一個人影步履平穩(wěn)自屏風(fēng)后繞過來,只略微停滯一瞬,便在蘇淮君面前落了座。
「沒有事,就不能找你了嗎!固K清允看著他,語調(diào)很輕,「哥!
只一個字,蘇淮君執(zhí)子的手一頓。
「清允,你多久沒喊過我哥了!固K淮君隨意將黑子投回盒中,抬眸看向他,神色帶著幾分笑意,「果然,比起兄長二字,我更喜歡你這么喊我!
蘇清允沒有說話,只是低頭去看棋盤上的殘局,而蘇淮君則提起一旁溫著的小壺,替他斟了一盞茶。
蘇清允抬眸,淡淡道:「我陪你下完這局吧!
蘇淮君和煦一笑,讓他先拿子,蘇清允想也沒想,直接選了將勝的白棋放到自己前頭。
蘇淮君先是一愣,旋即回過神,笑著執(zhí)起方才扔回去的那枚黑子,尋了個地方落下,「看來是我不了解你了,我以為你會拿黑子,像從前一樣!
蘇清允沉默良久,似是思忖,終是抬眸若有所指地道:「如今自在慣了,這樣費(fèi)心損神的事,我不喜歡!
蘇淮君手頭一頓,復(fù)落一子,不動聲色又道:「真的嗎,你棋藝出眾,這盤黑子若讓你來下,說不定也能勝!
可蘇清允還是搖頭,只靜默地下著棋,將蘊(yùn)著冷意的眉目壓得更低,「我的棋藝從來不如你的。」
一聲輕笑自唇邊逸出,蘇淮君對此不置一詞,只又轉(zhuǎn)了話頭道:「這么晚過來,不會真的只是下棋吧。自打三年前那夜,你接了璧淮孤身往東海平亂,就沒有私下再找過我,如今突然前來,我很難不多想!
「哥!固K清允忽然輕聲喊他,頓了很久,「你知道我從來不想要這樣的!
蘇淮君的笑意仍在,只是微不可察地僵了幾分唇角,「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從來不想同你爭什么的!
「不想爭?難道真能是父親逼的你嗎?」蘇淮君忽然笑出了聲,「好,當(dāng)年那夜先不說,就說朝雪閣,勢力遍佈了整個青岳,你告訴我你不想爭?那你苦心經(jīng)營這些,又是做什么?」
「我想找她!固K清允低頭放下了一枚白子,語調(diào)平淡,抬眸望向略顯詫異的蘇淮君,「十五歲時起,我建立朝雪閣,以網(wǎng)羅販?zhǔn)矍閳笃鸺遥钡饺缃褚豢,都只是為了找她。?br />
蘇淮君愣愣地看了他良久,神色一剎千變?nèi)f化,忽然覆手將棋子扔回了盒中,因為力道太大,整個棋盒發(fā)出了棋子相碰、異常刺耳的脆響,久久回盪。
「為了一個死人,如此沒出息。」他冷冷笑道,「蘇清允,你怎么配叫我兄長!
「她不是死人。我沒有找到尸身,便從來不相信她已經(jīng)死了。」蘇清允神色不動,語氣定定地道。
「你到底是不相信她死了,還是不敢相信她死了?」
蘇淮君看著他,眼底充滿諷意和憤怒,身體不可自控地往前傾幾分,手里緊緊捏著案角,青筋暴出。
「你說你沒找到她,是哪一種找?是奄奄一息,全身是血跪在雪地里一寸一寸地翻?還是第二次雪崩時,像瘋了一樣留在那里,怎么拉都拉不走?」蘇淮君頓了頓,語氣恨恨,「蘇清允,看看你自己入冬后腿疼得下不來榻的樣子,你只知道找她,又何曾知道,我和母親在雪地里找到你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時,是何種心情?」
話音落下良久,室內(nèi)寂靜一片,只剩下火燭的劈啪聲。
蘇清允伸手按住蘇淮君發(fā)抖的腕,垂下眼眸,「哥,對不起!
「對不起?」蘇淮君冷聲一笑,「好,你發(fā)誓,從今以后你不會再為她做任何事,也不會為她低聲下氣地去求什么人,你能做到嗎?」
蘇清允握著他的手一頓,眼底透出幾分錯愕。
「蘇清允,我是你兄長,你怎么會以為自己能在我面前藏住事?這一年以來,我一直在想你我何時能像從前一樣一同下一盤棋,沒想到最后,竟是為了一個外人!固K淮君反手掙開他,笑意仍舊很冷,「姜瑜?當(dāng)年姜宗主稱她已死在那場雪崩之中,若是她不回來,你是不是打算此生都不認(rèn)我這個哥哥了?」
蘇清允搖頭,語氣低了些,卻難得幾分執(zhí)拗:「我沒有!
聞言,蘇淮君似覺荒謬,冷笑更甚:「沒有?你不是告訴她不要靠近我了嗎?親疏之別劃得如此分明,怎么,護(hù)得這么周全,就這么怕我殺了她?」
沉默良久,蘇清允沉了口氣,終是抬眸望去,「是,我怕你殺她,今夜也是為此而來!
蘇淮君了然一笑,神色倒是和緩了一些,重新執(zhí)起黑子,落在了棋盤之上。
「那日我差人收尸,客棧外的令牌少了一塊,是姜瑜拿走的?還有你,朝雪閣外那道殺陣也是夠狠!顾只謴(fù)了一貫溫潤的語氣,卻說著生死之事,「你方才剛見過泠月,她腦子不大好使,唯獨把皇室和圣女的一切奉為圭臬,若是見了令牌,肯定什么都告訴你了吧!
「是!固K清允蹙起眉,又道,「可關(guān)于你的存在,她什么都不知道。」
眸光輕動,蘇淮君點了點頭,抬眼瞧去,「我不想讓她知曉的事,她如何知曉?一個外人罷了,我不需要她也可以得到我想得到的!
「那那枚令牌呢?」蘇清允神色不變,「還有那支影衛(wèi),你還是用它動了手!
「那是母親給我的東西,我有何用不得?」
蘇清允抿著唇,語調(diào)放低了些:「蘭夫人知道你用她給你的東西,去取無辜之人性命嗎?」
「母親不需要知道,我也不會讓她知道!
蘇淮君抬眼,示意他繼續(xù)落子,蘇清允便又拿起白棋,可心思卻早不在局中,「哥,我想不通!顾吐暤,「你到底為什么要殺她!
蘇淮君笑得云淡風(fēng)輕,修長的手指微彎,落在眉間輕揉,長舒了一口氣道:「交易罷了,在見到柔骨之前,我也不知道那個人要我殺的是姜家女兒,只能說她命不好,攤上這么一個債主!
「那個人,是誰?你和他交易了什么?」蘇清允追問,「你刻意提醒姜瑜祭海要至東海,又是為什么?」
蘇淮君的手一頓,重新放回棋盒之上,微微笑道:「我不會告訴你,這是我的事,和你沒關(guān)係。」
看著蘇淮君繼續(xù)落子,蘇清允一時語塞,后又定定道:「哥,我也可以和你做交易,但凡我有的,你都能拿走。我只要她的命!
蘇淮君沒有看他,獨獨揚(yáng)了揚(yáng)眉,笑意盈盈:「關(guān)乎她的性命,我倒是有些意外你這么好聲好氣地和我說話。我不想和你交易,不過……你可以求我試試,說不定我便答應(yīng)了?」
「我求你不要殺她。」蘇清允很直接地垂下頭,輕聲道,「哥,我求你。」
蘇淮君一頓,捏著棋子的手忽然攥得死緊,抬眼冷聲發(fā)笑:「蘇清允,你是瘋了嗎?你但凡再遲疑一下,或者威脅我,不那么自輕自賤地低頭,我都不會如此失望!
「我不覺得向兄長低頭,便是輕賤自己。」蘇清允皺起眉,同樣握住了一枚棋子,「你是我兄長,無論你如何想我,這一點永遠(yuǎn)不會變,但若是你真想殺姜瑜……」
蘇淮君冷笑打斷:「怎么?就要殺了我嗎?你為了……」
「那你就殺了她吧,哥!固K清允輕聲道。
望著蘇清允淡然如常的神情,蘇淮君的話卡在喉間,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只是這么發(fā)著愣,溫潤的眉眼漸漸散開幾分狐疑和不可置信。
「何時你殺了她,記得告訴我,我去接她回來!固K清允眸光沉沉,輕描淡寫道,「她身上有幾道傷,我便在我身上一樣的地方親手砍幾刀,哪怕剝皮拆骨,亦是如此!
蘇清允那雙淡漠好看的眼眸靜靜地向著蘇淮君,沒有一絲波瀾,暗沉如死水,只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語調(diào)平緩輕啞:「哥,那個時候,你會像幼時一樣,來接我回家嗎?」
蘇淮君眸光微動,一句話說不出來,彷彿又想起當(dāng)年全身浴血躺在雪地里的身影。那樣的眼神,他已經(jīng)十年未曾見過了。
淡然而狂,偏執(zhí)成性,就好像他轉(zhuǎn)眼就能從容不迫地將刀鋒對準(zhǔn)自己,狠狠斬下,冷靜得人心底發(fā)涼。
他知道他敢。
蘇淮君緩過神,自嘲地笑出聲:「蘇清允,為了一個外人,你要這么傷我?」
「為了一個外人,你也打算如此傷我!固K清允低聲道,「若是對著外人,我可以有更多的手段去達(dá)成目的,可你于我不同,我不可能將刀尖指向你。」
「我已經(jīng)別無選擇了。」
蘇淮君不由一愣。
四周寂靜半晌,蘇清允才拾起一枚白子,輕輕落在了棋盤之上,一聲脆響在無聲的室內(nèi)顯得格外突出。
蘇淮君望著棋局,嗓音在一瞬間沙啞許多:「蘇清允,你不想贏了嗎?」
蘇清允仍然神色平淡,只眼底可見幾分暗沉之色,指尖在茶杯上輕輕地磨,「若是撫琴奏簫,你不如我,可是下棋,我從來贏不了你的,也沒想過有一日要贏你。」
「可你已經(jīng)贏了!固K淮君失笑道,「你在可憐我?」
「我在求你,哥。」蘇清允抬眸望去,「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我在求你,不必如此,給我一些時間,我能解決一切,所有該是你的東西,都會一併還給你!
蘇淮君頓了頓,沒有抬頭,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案,「條件呢,是什么!
「姜瑜!
蘇淮君笑了下,神色未明,「沒有其他了?」
「還有你!固K清允抬眸看他,目光閃動著,難得藏進(jìn)幾分小心翼翼,「我還是更喜歡喊你哥。」
蘇淮君回望過去,卻很快低下頭,掩住了眼底的神色,沉默片刻后,緊繃的心漸漸松了下來,眉眼間松開了極為濃重的疲憊。
「清允,你以為我為什么這半個月沒再對姜瑜動手?」他很輕地嘆息,「你以為為什么我會去找姜瑜,又和她說那么多?若她不去東海,不見到泠月,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來找我談這些?」
蘇清允一愣,眸光微動。
蘇淮君微微闔著眼,無聲地笑:「若我還似那日朝雪閣外,鐵了心要她的命,你護(hù)不住她!
「那日,你也在?」蘇清允眼底閃過訝異,想了想才恍然道,「你……你在等她?」
蘇淮君點了點頭,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直接笑出了聲:「我的車駕在一旁等著,是想讓寧仞截了她的后路,可誰知她壓根不跑,直接上車挾持了我!
蘇清允沉默片刻,也是微微一笑,緊繃的輪廓都柔和了下來,帶著幾分難以在那張臉上看見的溫柔暖意。蘇淮君看著他,將手里握著的茶盞放回案上,忽然蹙起眉搖了搖頭,臉色不是太好看,甚至還有些恨鐵不成鋼。
「我去找姜瑜,便是為了看看,究竟什么樣的人能讓你惦記十年!顾⒅K清允道,「清允,她不是什么好脾氣的,心也冷得很,你于她若是無害,她或許真能待你好,可若有一日,你擋在了她的路前,她便可以毫不猶豫將你從心上拔除,只求心愿得償!
蘇淮君冷然一笑,搖頭道:「你別信她說得好聽,像這樣的人,除了自己以外,不會真正將誰放在心上,你若真喜歡她,只不過是自損而已。」
呼吸微滯,蘇清允的眉眼神情一下子變得復(fù)雜,想了想后低聲道:「十年以來,我不確定她于我而言是喜歡,還是心有虧欠的執(zhí)念,也或許這兩者皆有。我只知道,我要找到她,無論她變成什么樣,我也想護(hù)著她,把當(dāng)年欠的慢慢補(bǔ)上。」他頓了頓,少見地自嘲一笑,「若說自損,我從未在乎過,不過偶有罪惡。在她的心底,我終歸不能一輩子只是蘇清允。」
「那你到底想怎么樣?」蘇淮君終于幾分煩躁,但更多的是無奈,「當(dāng)年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要你不被她所傷!
蘇清允眼眸輕顫,望向他的目光透出幾分暖,然而底色仍舊黯然,聳肩低笑,「我也不知道。護(hù)她平安,本已足夠,只是我近日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一個如此貪心不足的人!
蘇淮君眉尖輕蹙著,聲線冷冷的,輕哼了一聲:「貪心?若你喜歡她,為何不可?再兇再狠的鷹狼,只要折去翅膀斷了爪牙,便不足為懼。我明白你的性子,也不求你做絕,不過是使些手段罷了,你便可以只是蘇清允!
蘇清允聞言垂下眼睫,很輕地嘆了一口氣,雖然并不非常認(rèn)同,可到底還是沒有反駁。
或許這便是為何,蘇淮君比自己更適合坐上宗主的位子。
茶香在指尖纏繞,煙霧漸淡不少,蘇清允似有若無地勾勒著杯上的紋路,輕聲道:「我有愧。」
蘇淮君一愣,過了半晌才無力地笑了下。
自小到大,蘇清允看著平和,實際卻是個勸不動的性子。這點蘇淮君比誰都明白,便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揉了揉前額道:「罷了,你我都累了,回去休息吧,多思無益!
蘇清允眉眼微展,輕輕「嗯」了一聲,看著案旁明滅的火光,忽然又道:「哥,若你不動姜瑜,能全身而退嗎?」
「終于想起來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了?這個不用你管,記好自己說過的話便好!固K淮君低頭落下了最后一子,態(tài)度分明溫了許多,語氣卻還是硬梆梆的,彆扭極了,「我是你兄長,但也沒那么好心,該同你拿的還是得拿,只不過好處不給外人得罷了。」
蘇清允自然明白他,于是很上道地沒有戳破,只垂眸看向那局已盡的棋,將手里那枚白子放回盒中,直起身子長舒了一口氣,「你贏了。」
「和你下棋,沒有輸過!固K淮君終于朝他笑了下。
案頭燈火搖曳,落在蘇清允眼中,映出幾分溫和笑意。他站起身來,臨走之前又回頭看他,「對不起,哥。」
蘇淮君抬眸回望,瞥了眼他頸上那道血痕,心頭微沉,唇角卻仍是彎彎,語氣平緩,「對不起什么?」
「剛才我傷你心了。」蘇清允頓了頓,「我要脅了你!
聞言,蘇淮君只是溫溫地笑了下,低下頭飲了口茶,并未能從他臉上讀出太多情緒,是他一貫的習(xí)性。方才的大怒或冷笑,也許除了蘭夫人和寧仞之外,只有蘇清允一人見過。
「在這個世上,我信的人不多,只有寧仞、母親、還有你。寧仞和你們不同,他是那支影衛(wèi)的首領(lǐng),我母親親自養(yǎng)大的孩子,雖自小和我一同長大,可到底是我的下屬,我信任他,但不會讓他看見我軟弱或不堪的時候!固K淮君頓了頓,眸光幾分疲倦,「清允,可你和母親不一樣。你們是我的親人,我會期待你們讀懂我,接受我難看的一面,而我自然也會把你們當(dāng)作最后的底線,無論是誰,多大利益,我都可以為你們拋棄!
蘇清允看著他,張口欲言,幾度糾結(jié)后才微微低著嗓音道:「哥,我不知道你是為了我。」
「無妨,我也沒告訴你!固K淮君隨意一笑,抬手斟了杯茶,又將它放到爐子上溫著,「你只要記得,若這個世上能有誰可以真切地傷到蘇淮君,那就只有你和母親,所以那樣的話,以后不要再說了!
送蘇清允走遠(yuǎn)之后,寧仞回到內(nèi)室,蘇淮君抬眼看了看他,揮手示意他坐下,拿過一個新的茶盞給他斟茶。
「屬下不敢!箤庁鸬皖^,定定道。
蘇淮君又是人前那副溫潤的笑,襯著本就俊逸寧和的五官,像是戴著一張完美的面具,每一個眼神和笑容,皆是潔白而動人的。
隨手撥亂了案上的棋局,他斂眸輕輕將茶盞推到對座,「讓你坐便坐,我有話問你!
少年的話音溫柔,寧仞卻忽然跪了下來,一聲不吭,額前幾滴冷汗?jié)B出,面色唰地變得慘白。蘇淮君點在案上的指尖一頓,唇邊的笑容更深幾分,「好吧,你跪著聽。」
「……是。」寧仞低聲道。
「剛才守門的,是誰?」蘇淮君將案旁的燭火挪至眼前,用夾子捻著燈芯,語調(diào)輕緩,「我從前說過什么,你手下的人似乎都不記得了!
寧仞聞言只是低頭沉默,一句話也不敢應(yīng)。
蘇淮君笑著瞥了他一眼,手上微微一用勁,燈火倏地熄滅,眼里的光也霎時暗了下去,只剩冷意無盡翻涌,而笑意不減。
黑暗中,他輕輕放下手中的夾子,在無聲的空間里發(fā)出一聲「喀噠」,敲在寧仞緊揪著的心上。
「那隻手,砍了吧。」他微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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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我:蘇?瘋狂弟控?雙面?淮君!
蘇淮君: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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