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蘭迪爾聽完,低頭沉思著,梁薇的話沒有什么漏洞,邏輯完全可以自洽。
他抬起頭,語氣中有一點無奈:“你想怎么做?”
窗外的月光落進來,照亮了女孩的半張面孔,她握著武器道:“蘇格回來了!
“從現(xiàn)在的戰(zhàn)線來看,他回來之后,北面的防守會變得薄弱。吸血鬼的確要去人類強大,但是他們數(shù)量稀少,總是不夠用?傆械胤绞菓(zhàn)力最少的,比起其他的部位,北面更多的是靠蘇格的戰(zhàn)術撐著。如果發(fā)生突然的襲擊,蘇格一定會回去坐鎮(zhèn),這是他的習慣。他不會先讓人支援,他認為這種戰(zhàn)力的調(diào)動會暴露薄弱,露出破綻!
“而戰(zhàn)線南面就在前幾天被削弱過,也是一個突破口。從接到北面受襲的消息,到蘇格從別墅回到前線這段時間有很大的操作空間!比我馓а郏瑔柕溃骸奥晼|擊西不用人教吧?”
瑟蘭迪爾還真沒聽過這個成語,不過他能猜出意思來:把蘇格騙到北面,再去襲擊南面,蘇格再去支援未必來得及。
方法不難,重要的是梁薇提供的信息。瑟蘭迪爾面色復雜:“你跟在蘇格身邊,是為了獲得這些情報?”
任意微微笑了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道:“他讓我跟在蘇格身邊,總不能白白浪費了機會!
瑟蘭迪爾盯著她,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你從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謀劃這件事了?”
如果是這樣,這種心智對于一個沒什么閱歷的女孩來說,也太過可怕了。
深謀遠慮到讓人渾身發(fā)寒。
任意卻道:“那個時候誰能想要這個時候的事?直覺上,我覺得蘇格身邊是個絕佳的位置,就把覺得重要的東西都記了下來!
瑟蘭迪爾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他低聲喃喃了一句:“還好你不在獵人協(xié)會的對立面……”
不對,她現(xiàn)在就真的站在獵人協(xié)會這一邊嗎?
瑟蘭迪爾忍不住抬頭又打量了兩邊任意,有點懷疑自己之前的分析。他問道:“你是怎么知道血族西面的戰(zhàn)線被削弱了?”他沒聽說過,獵人協(xié)會打算從南面突破。
因為葉沉魚在那邊殺了個來回——蘇格會回去,當然也是有原因的。
不過任意沒打算讓獵人協(xié)會知道葉沉魚的存在,她垂眸道:“具體我不清楚,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蘇格身邊了,或許是血族內(nèi)亂也說不定。”
“你們可以派人去確認,”任意道,“你們應該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判斷我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我不能在這里留太久,天就快要亮了!比我鈱χ⑽⒎喊椎奶祀H抿了下唇,“你可以把這些情報告訴獵人協(xié)會,怎么決定就是他們的事了!
說罷,她站起身把窗戶推開,打算躍窗離開。
瑟蘭迪爾沒有想清楚,下意識叫住了她,問道:“你要回去?”
任意扶著床,回身理所當然地道:“再不回去天就亮了。”
瑟蘭迪爾皺了皺眉道:“血奴的事你沒辦法給塞繆爾交代,他會殺了你!
任意扯了扯唇角:“交不交代都無所謂了!
她笑意微諷,眼底卻神色淡淡,帶著些微的倦怠。
瑟蘭迪爾心中一動,表情凝重起來:“別做傻事,梁薇。”
任意扶著窗框,風從她身后吹進來,帶起披散的長發(fā)。她背對著夜色,對瑟蘭迪爾笑了笑:“我想爭一點東西,瑟蘭迪爾。我覺得事情不應該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它應該有另外一個結局,即使另外一個結局也挽救不了什么。”
“我想給自己爭一個公道,瑟蘭迪爾!
因為逆著星光,她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只有一雙眼眸含著讓人移不開眼的光芒。
瑟蘭迪爾看著她松開手,自窗戶跳了出去。這是他最后一次見到梁薇,許多年之后,他都無法忘記當時的畫面。
那雙眼眸,比他見過的最美的夜色都要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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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意從窗戶上跳下來,從來時的路線返回。天亮之前,堪堪回到了別墅之中,不出所料地看見了等待著她的塞繆爾。
男子挾著一身矜傲與貴氣,站在一樓的走廊里。
難得他會在一樓,任意一邊想著,一邊后退了一步,她沒有說話。
塞繆爾是看著她走進別墅的,他就站在走廊的窗戶旁,看著她走進大門、穿過碎石小道。如同他每一次從書房中,透過窗簾的縫隙,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這時候才意識到,這種窺視有多奇怪。仿佛他是在陰暗的角落中潛伏著的怪物,窺探著另外一個世界與他截然相反的光明。
沒道理,血族的榮耀刻在他的骨子里,掠奪與強迫也是他的天性。他可不會覺得自己是人類口中的怪物,別逗了,那種弱者的掙扎之詞他不可能放在心上。
然而對待梁薇,他沒有采取任何一種沒有挽救余地的方式,仿佛在下意識地避免一種他無法接受的結局。
他也曾經(jīng)傲慢、沖動,以為自己無所不能,但漫長的歲月已經(jīng)讓他逐漸沉淀,知道怎樣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塞繆爾側過頭,望著幾步遠外沉默著的女孩,她沒有把血奴帶回來一點不出他所料。
她不會屈服于他的威脅,犧牲那些人類的生命。但是同樣,因為這個原因,她一定會回來。
塞繆爾心底泛起一絲欣喜,也有一絲不悅,更多的是糾結與復雜。不悅是因為那些人類根本不值得她做任何的犧牲,糾結是因為蘇格的話。
他究竟是喜歡梁薇在重壓之下顯露出來的光芒,還是真的喜歡梁薇。
塞繆爾的目光落在任意身上,許久之后,才開口說道:“你沒把人帶來。”
任意垂著眼眸,敷衍道:“獵人協(xié)會看得太嚴了,我沒辦法把人帶過來!
她頓了頓道:“您再給我?guī)滋鞎r間……”再拖幾天時間就足夠了。
“不用了。”塞繆爾打斷了她的話,他看著窗外的景色說道:“這件事你可以不用管了!
任意猛然抬頭,臉上的驚愕之情掩飾不住,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