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即使是自己遇到危險,前面有人的時候也會下意識地想要避開,至少會有慌亂和猶豫。
然而她卻沒有絲毫的遲疑,如果不是一個經(jīng)常經(jīng)歷這種情況的人,那么能做到?jīng)]有任何遲疑的人一定擁有非常強大的心智。
這不是白晴,陸然想到。
但現(xiàn)在沒有更多的時間給他想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橋車沖出了工廠之后,很快就有車輛追了上來。陸然發(fā)現(xiàn)這個廢棄的工廠建立在很偏的一個位置,周圍的村子也準備拆遷了。陸然有些印象,這一片打算修一條新的鐵路線,在動工之前就已經(jīng)讓村民們離開,這個工廠也廢棄了。
也就是說,如果肖卓派來的人想要追殺他們,是不用顧忌太多的。
平日里無人經(jīng)過的公路上,幾輛車前后相繼而過,后面的車毫不顧忌地撞上了前面的車的車尾。
任意盯著前面的道路,然而即使把車開到最快,也沒辦法甩掉后面的人。
陸然按著自己仍舊在流血的手臂,說道:“你其實可以自己離開的!比绻龥]有開車來救他,而是直接開車離開,一定可以順利離開。等到支援的人趕到,就徹底安全了。
任意靠著轉彎勉強甩開一輛車,說道:“你也可以不管我的。你如果不來救我,你什么事都不會有。”
陸然卻道:“救你是我自己的選擇。”他側頭看著任意,寒星一般的眼眸倒映著她的身影:“我做的選擇是希望你活下去!
陸然看見她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甚至指節(jié)因為太過用力有些發(fā)白,她輕笑了一聲,語氣無比的嘲諷:“希望我活下去……我是騙你的,你知道嗎?”
“我根本不是被迫卷入肖家的爭斗的,也不是為了錢!
在道路兩側飛快倒退的樹影中,任意蒼白著雙唇,用說不上快意還是解脫的口氣說道:“我是為了報復,報復我的父母,報復鄒啟明!
“靠我一個人是沒辦法做到的,在救下肖長澤之后我突然想到,我可以利用他,讓他幫我擺脫我原本的家庭!彼龔澚藦澊浇牵澳憧吹搅,我成功了。雖然不知道肖長澤用了什么方法,我也不想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
“但是我徹徹底底地擺脫了,他們沒有再來找過我了。”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然后是鄒啟明,他做錯了很多事,但我沒有辦法對他做什么。因為他做的事只算是不道德,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比我庹Z調輕快,“綁架案,還用了槍……”
陸然神色復雜,眼底還有一抹痛心,他道:“你早就猜到他約你出來,是另有目的?”
任意道:“當然。”她語氣坦然,似乎沒有覺得自己的話有哪里不對。
陸然眼底的痛心之色卻更重了,他低聲道:“你知不知道,如果稍有差錯,你就會死?”
任意沉默下來,她眼底氤氳著暗色與霧氣,說道:“這是我存在的目的!
陸然聲音變冷:“你存在的目的不可能是因為這個,你可以有更好的人生!睘槭裁匆獔(zhí)著于報復那些曾經(jīng)傷害過她的人?
后面的話陸然沒有說出口,他不想說這種話來質問任意,也不想用這種話來傷害她。如果心有不甘的話,也不會存在報復,如果能輕而易舉地放下的話,當然可以去尋找更好的人生。
但是白晴的身世,如果是陸然身處于她的境地,也是不能釋懷的。
他理解白晴,也為她感到心疼,卻不想看到她把自己存在的意義放在報仇上。
任意卻只是笑了笑,對他道:“你不懂。”
后面的車有追尾了一次,任意的身體跟著搖晃撞擊,她卻絲毫都不在意,繼續(xù)跟陸然道:“我出現(xiàn)的目的就是為了復仇!
陸然沒有聽懂他的意思:“出現(xiàn)?”
他忽然靈光一閃,扶住前面的東西,穩(wěn)住自己的身體,心中的話語脫口而出:“你不是白晴,你是誰?”
任意道:“我是她希望出現(xiàn)的人,一個可以拯救她原本人生的人。她需要我,我就出現(xiàn)了!
陸然的臉色幾經(jīng)變換,最后他喃喃道:“多重人格……”
任意接著道:“她經(jīng)歷了太多痛苦了,她不想要在經(jīng)歷這些。她希望得到溫暖,而我做的要更多一點。”
“我不想再看到那些傷害她的人!
“所以你選擇報復!标懭荒曋我猓植坏盟推綍r的白晴截然不同,原來她根本就不是白晴。
“報復雖然不能挽救什么……”任意收斂起笑意,“但是爽啊!
陸然:“……”
這的確是一個跟印象中的白晴完全不一樣的人。
后面的車又撞擊了一下,任意借著后視鏡看了一眼,知道這輛車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她忽然道:“我其實不想救你的,但是我最后還是來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陸然下意識地問道:“為什么?”
任意看了他一眼,眼中是陸然看不懂的情緒,她說道:“因為我剛剛在想,如果是白晴,是希望有人來救她的吧!
陸然怔了一下,明明車還在被撞擊得晃動無比,他卻仿佛已經(jīng)感受不到了,他腦海里只有任意剛剛那句話。
如果是白晴,她會想要人來救他的。如果在最初,她還沒有絕望的時候,她一定是希望有人來幫她。
陸然知道任意沒有說出來的話語,他滿足了曾經(jīng)的白晴的心愿,而這個作為人格分裂后產(chǎn)生的新的白晴,或者說是白晴的副人格,選擇了來救他。
但所謂的人格分裂,只是擁有了不同的性格和記憶,她們都是一個人,她們都是“白晴”。
她們本質上是善良的,在生死抉擇的時候,看似冷酷的副人格也會無視了風險,開車過來救他。
只是因為他之前保護了她。
又一個急轉彎,后面的車慢了一瞬,任意微微松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你不會知道,你覺得平常至極的一句話,對于有些人來說代表著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