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厲害的想法不是么, ”斐瑞道:“而且居然也被他們真的做成了!
他輕聲笑道:“德莫特,我似乎錯過了一個名留史冊的大好時機!
“你真的會介意那種東西么?”德莫特·弗洛終于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也像他的人,帶著一種蘊藏著暗流的平靜。
“怎么不會, ”斐瑞低下了頭,垂下的額發(fā)遮掩住了他具體的神情,聲音也輕忽飄搖:“……用你們的圣經(jīng)來說,我也不過只是一個凡人罷了!
“恐怕你是所有的巫師之中, 唯一一個會說出這樣話來的人, ”德莫特道:“就像是, 你也會是唯一一個居然會看《圣經(jīng)》之人。”
“不, 不對哦,”斐瑞笑道:“那個叫做薩拉查·斯萊特林的, 他恐怕才會是第一個!
真是可笑不是么, 未來故步自封的純血的巫師們,會有誰知道, 他們最為尊崇的黑巫師的領(lǐng)袖,其實才會是第一個首先接受了另外一個截然不同、來自麻瓜的、完全敵對的教派的知識。
而這只不過是因為, 最為基本的對敵人的了解而已。
“還有戈德里克,”斐瑞道:“如果他想,他就可以披上如你這般的教士服,能夠頌出《圣經(jīng)》之中的任何的一句圣言,你昔日希望他所成為的,沒有你的教導, 他也都能自己做到!
“這個巫師世界,它缺的,不是所謂的黑魔法大師、白魔法大師,更不是什么魔藥又或者其他各個方面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斐瑞目光沉沉道:“它所需要的,只是一個改革者,而這樣的人,在它的危機存亡之際,居然一下子便出現(xiàn)了四個。”
上天待這個時代何其殘酷,它誕生了歐恩·查普曼這樣的野心之輩,磨刀霍霍想要屠戮巫師界;上天又待這個時代何其寬厚,有四位光芒足夠照徹全部黑暗的巨頭披荊斬棘而來,將它從劃向深淵的最后一刻,硬生生地拉了上來,并且為之注入了更為新鮮的血液,讓它煥發(fā)出全然一新的氣象!
而這,正便是千年后的巫師界最最缺少的。
“你到底是從何時逃脫的?”德莫特問道,能夠知道這么多的訊息,絕不是一日之內(nèi)便可以搜羅得到的。
“在戈德里克見過我,而又放棄了殺我之后,”斐瑞微笑道:“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告訴了他,他的母親,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阿米莉亞?”德莫特皺眉道,這是他首次轉(zhuǎn)變了神情,像是回憶起了什么難以忍受的東西,他萬分冷漠道:“那個能夠拿自己剛剛出生孩子的性命,來威脅被她用迷情劑迷惑而出的男人,讓他不要離開的瘋子么?”
“……還那個男人,那不就是你自己么?”斐瑞苦笑著搖頭,他低低聲道:“也許,其實她并不會真正動手也說不定……”
“你相信么?”德莫特道。
“你敢賭么?”德莫特繼續(xù)問道。
如果真的相信,他又怎么會在那時念出那一句咒語?在另一邊,同樣是一條生命……一條完全新生的生命的情況下,他又怎么敢賭?!
斐瑞·格蘭芬多,他所有的光輝燦爛的未來,他曾經(jīng)既定的命運,正是在那一刻徹底地倒轉(zhuǎn),而這一切,都是源自,他拿走了他的妹妹,阿米莉亞·格蘭芬多所有的迷情劑,并且停掉了它的來源。
那個時候,他剛剛從羅馬尼亞的一處密林中回返,去看望自己許久未曾相見的妹妹,卻發(fā)現(xiàn)了她干出了這樣的荒唐的事跡,和一個陌生的男人住在一起,甚至還有了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
他并不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妹夫是一位麻瓜,畢竟愿意和一個啞炮結(jié)婚的巫師,也有很大的可能,只是看在她格蘭芬多家族的面子上,而他更希望她找到一位真心愛著她的人,即使是麻瓜也可以……
但絕不能是利用藥劑!
他們之間大吵了一架,發(fā)展到最后,阿米莉亞甚至指向了木門,向他第一次大聲吼道:“滾出我的家!”
而后便一切都失控了,德莫特·弗洛從愛情的藥劑中清醒過來,他嚴厲地拒絕了阿米莉亞的靠近,并且稱呼她為褻瀆了上帝信徒的魔女,比伊甸園中引誘亞當和夏娃墮落的蛇更為邪惡……
而此之時,斐瑞才愕然發(fā)現(xiàn),他的這位便宜“妹夫”居然是一位早已誓言終身侍奉上帝的主教!
德莫特在最后看了一眼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之后,義無反顧地破門而出,也不顧門外那漫天飛舞的雪花,就那樣一步一步,堅定而無畏地走在返回教廷的道路上。
而下一刻,阿米莉亞便抱起了自己的孩子,不顧自己赤著的雙足,磕磕絆絆地追了上去。
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她終于追上了自己所愛的人,她跪下來乞求他,懇請他不要離她而去,而德莫特的信仰是何等的虔誠……更何況,他們之間,有的從來都不是愛情,而只是欺騙。
他拒絕了她。
絕望的阿米莉亞終于用出了她最后的手段,她用自己的、也是德莫特的孩子的生命來威脅他。
斐瑞幾乎是無比悚然地看著這一切的發(fā)生,他注視著自己妹妹那熟悉的面龐,就像是看到了一個被魔鬼奪取了軀體的陌生人。
德莫特終于從飄灑的雪花之中回過頭來,他停住了腳步,面上浮現(xiàn)出的,是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你知道你在說些什么嗎?”
他問向這個神色癲狂的女人,她穿著單薄,蒼白的肩頭裸|露在外,跋涉了一段路程的雙足,又青又紫地腫脹起來,臉上是一種如鬼一般的顏色,德莫特瞧著她,就像是瞧見了上帝所創(chuàng)造的世界上最大的惡!
她冰冷的手指掐住了懷中嬰孩幼細的脖頸,冷颼颼的寒風往襁褓之中吹去,也不知是因為這酷寒的天氣,還是因為抱著他的人比起九重地獄里更為狠毒的心腸,他睜開了眼睛,看著這對他無比冷酷的天地。
“留下來,愛我!卑⒚桌騺嗇p輕吐息道,像是耗盡了所有的生氣,全部的熱量被帶離,充斥著她的身體的,是數(shù)之不盡的嚴寒。她的血,似是冷了,她的人,也像是死了。
“他可是你的孩子!”德莫特艱難地吼了出來,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的失態(tài)過,哪怕是知道了自己是為何離開了教堂,為何會對這從未認識過的女人心懷愛意,為何會為了她放棄一切出走,他也依舊沒有失去他的冷靜。他有他的信仰,他有他的上帝,他的內(nèi)心,因為這些,而強大無比。
而現(xiàn)在,他感覺到了,比起自己所身處的雪地,更冷的,是他被森寒所包圍住的內(nèi)心。
“留下來!卑⒚桌騺喌馈
寒風像刀子一般尖利地刮起,它侵肌裂骨,似要凍殺世間一切。
阿米莉亞手指用力,嬰孩的面上浮現(xiàn)出紫青的顏色,他皺起了臉,呼吸困難的模樣。
“好,我留下。”德莫特垂下了眼簾,遮掩住了眸中的情緒,他回答道。
“……你在騙我!痹诔聊艘凰埠螅⒚桌騺喭蝗煌鲁鲞@樣一句話來,她慘淡地笑了起來,神情居然是前所未有的通透起來,像是從來都沒有過的、如此清晰的,她認識到了——他從前不愛她,之后的永永遠遠,也絕不可能愛她。
在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以后。
“如果我殺了他,你會后悔么?”阿米莉亞歪了歪頭,笑著道。
“你要干什么?”德莫特有不好的預感:“放開他!”
“你會后悔離開我么?”阿米莉亞幽幽問道:“會后悔從來都沒有愛過我么?”
“住手!”德莫特目眥欲裂道,他飛快地撲了過去,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阿米莉亞手中用力。
一道更快的光閃電般地從側(cè)面擊中了她,它顏色綠慘慘的,帶著不詳?shù)囊馕丁?br />
阿米莉亞無力地回頭看了一眼,身體倒了下去。
斐瑞·格蘭芬多從那邊走了過來,他的表情像是凍住了一般的僵硬,比起失去了呼吸的阿米莉亞,更像是一具死尸。
他的右手在不停的顫抖。
他走得近來,跪倒在雪地里,手中的魔杖被松開,摔倒在地面上,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雪花停滯在了半空中,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連風都紋絲不動。
德莫特察覺到了異樣,他幾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將孩子的襁褓抱在懷里,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身迅速離去。
魔力的波濤洶涌而來,像是巨浪一般翻涌著,斐瑞·格蘭芬多痛苦的嘶吼聲充斥著他的耳膜,無形的爆炸擴散開來,掃過了德莫特的脊背,他被狠狠地甩了出去,撞到了一棵冷杉的樹干上。
他調(diào)整了自己的姿勢,為懷里的孩子擋住了所有的傷害。
在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后,他強忍住暈眩的大腦,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這里距離下一個鄉(xiāng)村,還有一段并不短的路程,而在這其中,他絕對不能夠暈過去。
仁慈的上帝啊,我愿意用我全部的福祉,懇求您,讓這新生的孩子,不至于這樣過早地離開人間。
……在他感受過那樣的惡意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