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蘭看向他蒼藍(lán)色的眼睛：“你希望我給出怎樣的答案呢？”
維赫圖遲疑了一下。篝火晃動著，他看著伊蘭，很快又露出了那副嘲弄的表情：“可惜，你的答案根本不重要……”話音未落，他鼻尖微微動了動，扭頭看向那條窄窄的棧道：“好吧，我們遇見的似乎不是死亡……”
說著，男人忽然起身，陰影自他腳下涌動，不斷向上，黑靴，黑褲，黑衣……逐漸包裹住了那原本赤裸的身體。
戴著黑手套的維赫圖把黑色的紗條蒙在眼睛上，在腦后打了個節(jié)，然后拉起了黑袍的兜帽。
他轉(zhuǎn)身看向伊蘭，思索片刻后，打了個響指，影子涌上來，把伊蘭也同樣包裹住了。
不僅如此。雪橇也變成了黑色，后座上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黑色籠子，里頭裝滿了蠕動的影子。伊蘭仔細(xì)看了半天才意識到，那是一團(tuán)團(tuán)黑色的絨球。
他摘下指星墜，把兜帽拉起來，遮住了自己銀金色的頭發(fā)。影子的長袍觸感也是毛茸茸的。伊蘭忍不住捻了捻手指，卻感覺自己的指尖被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嘶�！彼乱庾R抽了一口氣。
“少說話，不要透露自己的名字，也不要向?qū)Ψ教釂�。”維赫圖走到伊蘭身后，叮囑道：“它們可不是我�！�
“你以為我沒和魔物打過交道么？”伊蘭挑眉，將指星墜繞在手腕上，藏進(jìn)了袖子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地面?zhèn)鱽砹苏饎勇�，好像有馬車正向這里奔來，但又不只是馬車。震動聲中途停了很久，在伊蘭想要說什么的時候，那聲音又近了。
有風(fēng)忽然吹來，篝火昏暗了下去。巖壁上出現(xiàn)了一只慘白細(xì)長的大手——那只手的手指格外長，指縫根部有蹼，看上去如同被水浸泡過的皮膚緊緊貼在某種非人之物的骸骨上。緊接著是同樣的一只手，在地上，然后是第三只手，兩根細(xì)長的手指提著一盞半透明的，雕滿了精致花紋的顱骨燈籠，燈中燃著紅色的火。
最后才是腦袋。一個慘白色的頭顱，上頭除了一張紅色的大嘴外，沒有任何東西。
紅色的嘴巴咧開了，來客有著老人的聲音：“啊，看來這確實(shí)是個休息的好地方�！�
不速之客從陰影中現(xiàn)身了。伊蘭看見了一只生著六肢的魔物，身上穿著一件半舊的紅袍子，滾邊上綴滿黃金的小顱骨和藤蔓。
長袍的領(lǐng)口開著，一只黑紅色的大眼睛咕嚕嚕轉(zhuǎn)著，正狡猾而警覺地打量著他們。
庫米恩。伊蘭想，他知道這種魔物。它們沒有名字，所有同族都叫庫米恩。只要不起沖突也不上當(dāng)?shù)脑挘蜎]有危險(xiǎn)。這種魔物相當(dāng)精明。
在他心思飛轉(zhuǎn)的時候，另一個魔物的身影也出現(xiàn)了。灰皮膚的癡肥面孔，血紅的小眼睛，一對又尖又硬的黑耳朵。
惡心又危險(xiǎn)的感覺爬上了伊蘭的后背。他的直覺很快得到了驗(yàn)證——來者蠕動如蛆的龐大身體顯露在了火光之下。
獸頭蛆。另一種有名的魔物。它們吃一切東西，和一切種族交配，生下來的全是有著這幅身體的東西。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伊蘭想起了它們出生的樣子。嘔吐感在翻涌，連帶著肩上的傷處也開始疼痛。他握緊了指星墜。
“我們又有新貨物了么，庫米恩？”黏糊糊的灰之語從那頭惡心的魔蛆口中傳來。
“恐怕不是。”那只庫米恩同樣用灰之語回答，貪婪的視線掃過籠子里的黑絨團(tuán)子，在伊蘭身上停駐了很久，最后在看向維赫圖時變得謹(jǐn)慎起來：“我是庫米恩，這位是巴提，該怎么稱呼您呢，閣下？”
第12章 行商
“我并非什么閣下�！本S赫圖聲音低沉，又恢復(fù)了它最初見到伊蘭時的那種令人恐懼的語氣。
巴提顯然忽略了這種語氣：“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彼竭^庫米恩，蠕動進(jìn)來，在伊蘭身前停住了：“你帶了件很有價(jià)值的貨。”說著，白色的口涎從他唇角低落，散發(fā)著濁臭的氣味。
“哦？”維赫圖的聲音更冷了。
“我要看看它里面……”一根觸手從它口中探出，伸向了伊蘭的兜帽。
指星墜悄悄滑進(jìn)了伊蘭手心。雪橇上的黑毛團(tuán)騷動起來。
就在這時，一只蒼白的手從斜里伸出：“巴提閣下，這不是我們這行的禮節(jié)……”
蒼白黏膩的觸手停在半空，隨即甩向了庫米恩阻攔的手。
血流了下來，但那只手沒有動：“閣下，您知道，我們需要……同行者�！彼淹姓哌@個詞咬得很重。
“啊……”巴提的小眼睛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它桀桀地笑著，收回了觸角：“差點(diǎn)忘記了，庫米恩�！�
庫米恩圓滑而恭敬道：“干我們這行，要考慮的太多，偶爾忘記一兩件小事，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彼Φ袅俗约菏稚系难簧n白的手?jǐn)n在一起，搓了搓，對維赫圖道：“還有段時間，也許大家可以坐下來，聊聊天。該怎么稱呼您和您的……同伴呢？”
“請隨意�！本S赫圖道。
“啊，無名者�！睅烀锥鞯纳裆�(jǐn)慎了些。
真名，許多契約達(dá)成的條件之一。庫米恩也不是真名。伊蘭想，庫米恩們從來只自稱庫米恩，并非因?yàn)樗鼈冋娴臎]有名字。
來客進(jìn)入了避風(fēng)之處，而它們身后的隊(duì)伍仍然在外面忙碌著。兩位魔物各自都帶著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