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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武俠修真 > 馭劫 > 馭劫 第125節(jié)
  刺客明晃晃的威脅和催促構(gòu)成無形的壓迫, 像張開的大網(wǎng)籠住啟珩,他的眸色冷沉,如陷無盡漩渦,手中的劍也在此時(shí)重若千斤。

  半晌, 啟珩閑適地?fù)破鹨滦洳亮瞬聊樕险慈镜难E, 眼神淡淡瞟過被刺客挾持著的靈越, 梨花帶雨的眼瞳透著楚楚可憐,像柔弱的蝶、華美的琉璃,最是能讓人升起保護(hù)欲的姿態(tài)。

  啟珩目光漠然,那雙桃花眼冷厲無情夾雜了朔風(fēng)冰霜,仿佛是看一介無關(guān)緊要之人。

  “哦,閣下請自便!

  刺客怔愣住,有些不可置信,原以為啟珩會說些譬如放了她,你們要?dú)⒌娜耸俏,勿要牽連旁人云云。

  結(jié)果……

  “此女要?dú)⒕蜌⒁獎幘蛣,閣下請自便!

  啟珩加重了語氣,口吻有幾分不耐煩,深深皺起眉,似乎對刺客磨磨蹭蹭還不動手表示不滿。

  聞得此等冷情之言,靈越淚如雨下,目光驚惶,深瞳堆砌凄楚,哀哀地凝望著啟珩,單薄的身軀在瑟瑟發(fā)抖,希望破滅過后的滅頂失望幾乎將她淹沒。

  看來手中的人質(zhì)于啟珩而言,不過是一顆無用的廢子,刺客冷笑連連:“呵,這就是男人!毖凵癯爸o地注視著靈越,坦然表露出你選男人的眼光真差勁之意,嘴上冷嘲熱諷道:“這輩子攤上如斯冷血無情的男人,你的命也夠苦,愿你下輩子重新投個(gè)胎,遠(yuǎn)離這些敗類。”說罷,挾持在靈越頸間的鋒刃挨上皮肉,刺客寒著臉色,全無憐香惜玉之心,一不做二不休。

  手起刀落,眨眼間溫?zé)嵫罕派涠觯蠹t飛濺滿地。

  一切發(fā)生得猝不及防……

  一顆人頭驟然擦著絳色裙袂掉在了地面,骨碌碌地來回滾動,血液滴滴答答灑了一地,沾滿黏膩鮮血的雙手依稀可見秀美的骨節(jié)微微屈了屈,凌空彈出一線血痕。

  啟珩瞠圓眼睛,震驚不已,他身上本就受了傷加之心神又受到巨大沖擊,眼下再也支撐不住,整個(gè)人一時(shí)像被抽干力氣跌坐在地。

  她竟……徒手?jǐn)Q下刺客的首級。

  仿若感受到他驚愕的注視,靈越側(cè)了側(cè)頭,剛哭泣過一場的嬌容上留有清晰淚痕,她彎起嘴角綻放笑靨,像極了云銷雨霽后的晴朗明媚,卻又是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的危險(xiǎn)前兆。

  笑容背后隱含的寓意——

  是殺戮,令人不寒而栗。

  隨意扯來帷幔,潦草地擦了一擦滿手鮮血,靈越向周圍的刺客勾了勾手指,皓腕上的寶石鐲子閃爍著熠熠光彩,絢麗且奪目。

  她嫣然一笑,眸中含著點(diǎn)無辜之色,瞧上去全然是單純無害的樣子。

  “你們誰先來呢?”

  少女咬字軟糯,溫聲細(xì)語,尾音恰如羽毛拂掃,使人的內(nèi)心不由自主溢出淺淺的酥麻之感,至純至媚在她的臉蛋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不染血時(shí)純良如玉,染了血魅惑似妖。

  若是換了個(gè)場景必定叫人想入非非,拜服于石榴裙下。

  刺客們親眼目睹了挾持著少女的同伴,被這個(gè)貌似柔弱不堪的少女趁隙親手?jǐn)Q斷了頭顱,過程輕輕松松,于她而言猶如探囊取物一般。

  悚然間意識到她才是真正的勁敵,紛紛握緊了匕首,立時(shí)棄了攻擊對象啟珩,擺出如臨大敵的架勢蓄勢待發(fā)。

  這副浩大陣仗看得靈越直蹙眉搖首,神色失望透頂,“原來你們要以多欺少!彼龖脩玫卮瓜骂^,泄了氣似的喃喃自語:“真的是很討人厭呢!

  話音將落,刺客們只覺眼前有異彩閃過,接下來發(fā)生了一幕讓他們都難以置信的事情。

  因?yàn)樗麄兙尤豢刂撇蛔∽约旱纳眢w,失去身體的掌控權(quán),成為被人操控的傀儡,不由分說調(diào)轉(zhuǎn)了匕首,開始與身畔的同伴相互拼殺,眼中赤紅,彌漫無窮殺意,渾似遇見畢生死敵,刀刀入骨,削肉剔髓,臨死之前不甘的咆哮充滿無窮恨意。

  如若說,畫舫之前是溫柔鄉(xiāng),現(xiàn)下就是無際煉獄。

  自相殘殺,無一幸免……

  精巧云履踏過地面的一具具尸體,輾轉(zhuǎn)行至已然看傻眼的啟珩跟前,絳色裙袂拂過面頰,彌散開清冷香氣掩蓋住了血腥味。

  連殺十余人,徹底用鮮血撫平了內(nèi)心的焦躁沉郁,靈越覺得無比神清氣爽,雙手每每沾血的時(shí)候,心底瘋狂叫囂的嗜血惡獸便得以滿足,她才最舒服。

  從七歲時(shí)親睹過那一幕慘絕人寰的場景開始,這種病態(tài)且扭曲的心理不知不覺伴隨她長大。

  初初是一些小動物,悄悄滿足了她隱秘的念頭,而后則是不懷好意的歹人。

  深夜,孤身一人外出,游走于荒野城郊,單薄美麗的少女總會吸引一些人的注意,黑暗處的人如影隨形,他們笑得猖狂,以為手到擒來的獵物,反倒成了他們的催命符。

  那些人逐個(gè)倒下的時(shí)候,鮮血濺了她一身,滾燙猶有活力的生機(jī)轉(zhuǎn)瞬枯萎消逝。

  人生宛如曇花一現(xiàn),短暫綻放,眨眼凋零。

  她喜歡看,愿意看。

  譬如眼下——

  委頓在她裙邊的人,如果鮮血從他身體里流出來又是什么樣子,念頭一起,產(chǎn)生了急于探索的動力。

  蹲身輕輕挑起啟珩的下頜,靈越效仿著弘福寺那夜在浴桶里他捏起自己下頜的樣子,反復(fù)蹂躪,直到滿意為止。

  啟珩無力施為,儼然淪落為她的掌中之物,一眼望進(jìn)那雙湛亮的眸子,瞧清楚內(nèi)里有一株綺秀麗色開在了地獄黑暗的罪惡處,美麗外表包裹著劇毒的芯子,沾染者即死。

  他知道,如果不做些什么,他也會死在這里。

  驀然察覺啟珩的目光停滯在她身后,靈越饒有興致地回首望去,嘴角銜著的惡劣笑容突然淡了淡,眼中混雜了些許失落。

  他看的是一柄劍。

  耳畔也似乎響起劍刃鏘然飛插進(jìn)木質(zhì)屏風(fēng),宛若金裂玉碎的撞擊之音。

  是了,刺客要?dú)⑺H,這位曾經(jīng)調(diào)戲過她的二王子拼盡渾身力氣朝著刺客擲出了軟劍,劍鋒割開刺客的脖頸,鮮血噴涌,她趁勢擰斷人頭,不得不承認(rèn)配合得還是挺默契。

  看在這點(diǎn)上,靈越暫時(shí)斂了殺心,她言笑晏晏道:“你不想說點(diǎn)什么嗎?”指尖攀上他俊挺的鼻梁,溫柔摩挲,雙瞳映著彼此,灼燙呼吸淺淺拂在面頰,眉梢眼角展露的魅惑麗態(tài)勾人奪魄。

  美人幾乎與他親密無間,哪怕曾萬花叢中過,啟珩也難抑美色當(dāng)前忍不住想采擷一瓣芬芳入彀,他攥緊了手指,心底漾起悸動的酥顫,咽了咽發(fā)干的喉嚨,他的聲音很低,蘊(yùn)含沙啞。

  “我救了你!

  纖纖玉指沿著下頜滑到了喉間,故意用不輕不重的力度刮了一刮凸起的喉結(jié),她凝睇啟珩面容浮起一層薄紅,雙目冒出炙熱的光,露出了捉弄人后得逞的笑容,語聲又嬌又軟:“嗯,所以——”

  未盡之語吊起了啟珩的全副心神,專注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桃花眼有片刻迷惘失神。

  “我會嫁予你,替你達(dá)成心愿!

  幽軟細(xì)語不啻惑人的海妖吟唱攝心曲調(diào),字字讓人意動。

  聞言,啟珩睜大了眼,“心愿?”

  打心底里覺得很是好笑,他的心愿她又怎知。

  但是……

  憶及適才發(fā)生的詭異之事,他顯得有些沉默,或許一直以來是他太過小瞧人,不曾辨出高人的廬山真面目。

  在他眼中見到遲疑,靈越不愿再浪費(fèi)口舌,索性直白挑明。

  “渤海國王君之位,定入你懷!

  一盤珍饈捧至饑腸轆轆的旅人面前,本就餓紅了眼,焉能不大快朵頤,但天上也不會平白無故的掉餡餅,有來有往才是禮尚往來。

  “你究竟想要什么?”

  啟珩定定瞧她,眼中亮起炙熱之色。

  與聰明人講話就是輕松,靈越心情格外愉悅,抬手扶起了啟珩,想要帶他尋處干凈地方坐一坐,孰知整個(gè)畫舫沒有一處未沾血的地方。

  她不滿地哼了聲,打了個(gè)響指。

  俄頃,但見一只巴掌大的灰色蟲子慢吞吞地從角落里爬了出來,通身甲殼泛著油亮光澤,頭頂支棱著一雙黑黢黢的觸須,沖著靈越的方向左搖右擺,仿佛是在興高采烈的打招呼。

  盯著這只長相奇丑的蟲子,啟珩的心情很是難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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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珩:呵,竇靈越不過是一介貌美且柔弱……

  靈越【徒手?jǐn)Q下刺客首級】:繼續(xù)說呀。

  啟珩【木著臉】:瞧這一通嘎嘎亂殺,明明是武力值爆表的病嬌瘋批美人……

  靈越:好想把啟珩也給嘎掉。

  啟珩:……

  第158章 互為棋

  “喏, 立馬解決掉這遍地尸首,速戰(zhàn)速決,不許偷懶!”

  靈越以命令的口吻吩咐那只丑蟲子, 顯然是其主人。

  丑蟲子晃了晃觸須,快速爬到一具尸體旁, 探出觸須, 三個(gè)吐納間尸體便消融不見, 凡是它爬過的地面,全部的血跡也消弭于無形。

  親睹一切, 驚詫、震驚都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啟珩目前的心情,現(xiàn)今發(fā)生的事情大大超出了他所認(rèn)知的范圍。

  等丑蟲子清理出一塊干凈地方, 靈越安頓啟珩坐了下來, 換上笑臉,“我們繼續(xù)之前的話題, 我想要的是——”展開兩根手指,指間稍稍分開晃了一晃, “兩個(gè)人的性命!闭Z氣輕快且舒緩,好像在說今兒天氣極好,適合殺人玩。

  “誰?”

  啟珩下意識擰眉, 仔細(xì)瞧了瞧她,誰能料到一個(gè)面若觀音的小娘子, 竟然心如蛇蝎,開口便索命,好歹身為士族貴女動不動取人性命,言行著實(shí)讓人不喜。

  靈越眉眼含情, 捧著臉望他, 絳唇翕張:“我要利昭與雎夫人的性命!

  此言一出, 啟珩眼神登時(shí)沉了下來,臉色幾經(jīng)變化,隱有發(fā)怒之兆,“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大逆不道之言!”壓抑的聲音拼命克制著怒意,看得出來他非常生氣。

  也對,畢竟她口中的利昭乃是當(dāng)今渤海國王君,他的父王。

  雎夫人則是大王子的生母,利昭最寵愛的女人。

  可是,她打定主意要取的性命,無人能阻。

  “大逆不道?”靈越疑惑地歪了歪頭,眼神古怪的打量著啟珩,兀然唇角一揚(yáng),俏生生的臉兒露出哂笑,笑得花枝亂顫,捂著笑疼的小腹,揩了揩眼尾冒出的淚花,“利昭是你的阿耶不假,那他做了什么,你知道嗎?”

  話已至此,她也不吝大發(fā)善心一回,幫一幫這個(gè)小可憐兒。

  “打從入長安以來,你經(jīng)歷過數(shù)次下毒和刺殺,不同的是其中有幾次刺殺是真想取了你的性命,譬如這畫舫的伎人。而另外幾次刺殺則僅僅是想傷了你,譬如弘福寺那夜!

  她善意的一襲話宛若雷霆劈降,轟然震塌平靜的表面。

  啟珩暗暗心驚,那張素來招蜂引蝶的俊容失去了飛揚(yáng)神采,竭力維系著泰然自若的神色,死死壓下驚詫與悚懼。

  原來她早有籌謀,一切了如指掌。

  初見,他以為她是即將入甕的獵物。

  現(xiàn)而今,全部顛倒。

  真正的獵人往往會以獵物的方式出現(xiàn)。

  他自以為是獵人掌控全局,突遭反將一軍,成了旁人甕中真真切切的獵物。

  唔,有人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