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刑子游本欲設(shè)宴感謝戚塞平夫婦和妮秀,徐長吟念及刑府近來不大安平,便在王府設(shè)宴,更特地給妮秀單獨設(shè)了一桌。
刑子游一掃之前的愁悶,連連向戚塞平夫婦和妮秀敬酒。
徐長吟心頭大石落了地,竟也飲了好幾杯。待宴散客走,她已是醺醺然,揪住朱棣的衣裳絮叨不停:“你說說,你后不后悔娶了我?我雖不比其他姑娘標(biāo)致,但我脾性好,我不會著書立言,可我通曉四書五經(jīng),琴棋書畫亦是不差。還有,我好生養(yǎng),你數(shù)數(shù),我都給你生了幾個女兒幾個兒子,你家兄弟誰有你的子嗣多……”
“我何時說后悔娶你了?”朱棣滿臉無奈的看著她醉眼迷朦的撒酒瘋,周遭伺候的婢子莫不是掩袖低笑。她們還從未見過素來端莊淑雅的王妃娘娘如斯醉言醉語。
“那你為何從未向戚塞平對阿賽朵那樣對我?嫁給你這些年,你可對我說過半句甜言蜜語?”徐長吟瞇縫著醉眼,很是不滿的指責(zé)。
朱棣想起宴席間的事,戚塞平兩口子眉來眼去、你儂我儂,生怕旁人不知他們恩愛似的。他自問在外人面前做不出來,不過,私下里……他垂眸掃見她微開的衣襟,觸及一片如玉雪肌,眸色一深,揮手示意悄悄看著熱鬧的婢子將醒酒茶撤下,一把抱起她,向?qū)嬇P走去,低聲道,“較之那等嘴把式,為夫素來喜歡身體力行。”
徐長吟歪首,吃吃一笑:“你不是嘴把式,是瞎把式!
朱棣抽抽嘴角,決定閉嘴,徑自抱著她進了寢臥。剛走到榻邊撂開垂帷,衾褥里便探出個小腦袋,眨著困頓的大眼:“父王,你們怎么才回來呀?”
朱棣只覺“呲”地一聲,小腹處上涌的熱氣瞬間煙消云散。他無可奈何的看著女兒:“為何又不回你的寢殿睡?”
“淮真睡不著,想聽娘講故事!被凑媲逍蚜诵┰S,熟練的朝里側(cè)挪了挪,掀開衾褥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期待的望著朱棣,“父王,快點來睡吧!淮真陪你喔!”
朱棣無聲長嘆,開始琢磨要不要將女兒的寢殿落幾道鎖。
翌日。徐長吟睜眼便覺胸口沉綻綻的,低頭一看,一只小胖胳膊正張狂的壓在胸上,而肚子上還擱著只小胖腿。側(cè)首一瞧,淮真圓呼呼的小臉正睡得香甜。
這小家伙怎么又溜上床了?
徐長吟好氣又好笑的輕捏了把她的小臉蛋,小心翼翼的矯正了她的睡姿。
朱棣早已不在寢臥,她坐起身,隨即感覺腦袋一陣暈眩,揉揉額心,看來昨晚真?zhèn)是喝多了。唔,昨晚好似說過許多話,怎地想不起來了?
回憶須臾,實在記不起昨晚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她也懶得再多想,輕起下了榻,踱出內(nèi)寢。
羅拂與幾名婢子候在外間,見她出來,立時迎上前來,眼里俱有浮著笑意,顯然是還記得昨晚自家娘娘揪著王爺?shù)囊律,讓他說甜言蜜語來著。
徐長吟神思尚未完全清醒,未察覺這干丫頭的戲謔笑意。羅拂端過一名婢子捧來的醒酒茶,笑道:“王爺吩咐奴婢們,等您醒來定要您喝了這醒酒茶。”
徐長吟接過慢慢喝完,稍稍舒緩了幾分不適,信口問道:“王爺出府了?”
“是!绷_拂頓了頓,“吳姑娘一早來求見,說有事稟告王爺,隨后王爺便與吳姑娘出了府!
徐長吟微怔,卻也未多問,轉(zhuǎn)而又問:“刑夫人可醒了?”
“奴婢稍早去看過,刑夫人已醒來,刑大人正陪著呢!”羅拂掩唇一笑,“您且是未見著,刑大人那副緊張激動的模樣,簡直像是要將刑夫人捧著手心里似的,生怕磕著碰著了!
徐長吟笑道:“他們也算是多磨多難,如今能安泰無恙自然是喜不自勝!
“依奴婢看,他們二位當(dāng)真是大福之人,能得您與王爺盡心竭力的相助!绷_拂所言亦是眾人所想。刑子游雖為劉基弟子,然自劉基逝后,既無根基又無人脈,卻為朱棣賞識重用,更是將其襁褓中的女兒養(yǎng)在膝下年余,待若親女。而任怡不過一介馬師的女兒,卻被徐長吟引為知交友人,多番相助,便是中了這等蠱毒亦尋人來為其解了。他們不是大福是什么?
徐長吟笑了笑:“刑大人的師妹與我相交甚篤,而刑夫人與我也甚是投緣,況且助人亦修行,何樂而不為?”
“娘,頭當(dāng)然是圓的,淮真的頭就是圓的!贝啻嗄勰鄣纳ひ趔E然插話進來,淮真抱著自個的腦袋,迷迷瞪瞪的從內(nèi)寢走了出來。
徐長吟撲哧一笑,將她抱過來,煞有介事的瞅瞅她的腦袋:“娘瞧瞧,嗯,果然是圓的,像你最喜歡吃的魚丸!
淮真明顯聽出這不是好話,嘟起小嘴,“娘壞,又欺負(fù)淮真,淮真要告訴父王!
徐長吟捏捏她的小臉蛋,“告狀鬼!你任姨醒了,可要隨娘親去看看?”
“任姨醒了?真的嗎?太好了,曦瑤那個好哭鬼總算不會跟我們搶娘了!”淮真拍著巴掌高興的叫道。
徐長吟又捏了把她的小嫩臉,“胡說,曦瑤何時跟你們搶娘了?別耽擱了,快去梳洗!”
對淮真的童言稚語徐長吟并未放在心上,讓婢子將她抱下去梳洗。不多時,徐長吟也打理干凈,便牽著淮真朝流珠苑而去。途中又派人去詢問了住在客院的戚塞平與阿賽朵公主,著人仔細(xì)伺候。
流珠苑一掃往日寂靜,今日顯得格外熱鬧。還未至門前,便聽到里面?zhèn)鱽硇剃噩庍捱扪窖降穆曇簦骸耙桃蹋桃,玩!?br />
“乖,曦瑤,不是姨姨,要叫娘!”這是刑子游勸哄的說話聲。
“姨姨?娘?”刑曦瑤顯然很困惑。
“子游,不急,曦瑤還小。”帶笑的女聲中明顯還帶著幾分虛弱。
徐長吟走將而入,眾婢連忙行禮。
刑子游和任怡也聞聲望過來,正欲起身行禮,坐在床榻上的刑曦瑤一見她,立時大眼晶亮,伸開小胳膊,軟糯嬌喚:“娘,抱!”
淮真翻個小白眼,嚷嚷道:“娘,您看吧!連自個娘都不認(rèn)識,胡亂認(rèn)娘!”
徐長吟嘴一抽,刑子游滿臉尷尬的抱起刑曦瑤,“小女頑鬧,請娘娘莫怪!
“不打緊!毙扉L吟自然不會計較這個。她本就疼愛刑曦瑤,而刑曦瑤自襁褓時起就在她身邊,會產(chǎn)生混亂也不奇怪。她走至榻邊,按下欲起身的任怡,笑道,“瞧著面色好了許多,你也不必急著出府,就留在府里仔細(xì)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劉良醫(yī)待會便會過來,再給你診診脈!
任怡既慚愧又感激的拉住徐長吟的手:“娘娘,我……”
“你我相識一場便是緣份,有些話不必再提!毙扉L吟知任怡想說什么,當(dāng)日任怡中蠱行刺她,雖是身不由己,卻也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而她不僅未怪罪,反而還費心為其尋醫(yī)覓法,如斯寬善如何不令其動容?
任怡感激更勝,極是慎重的道:“從今后往,娘娘有任何差遣,任怡赴湯蹈火,絕無二話!”
徐長吟笑著拍拍她手,“別胡思亂想,仔細(xì)調(diào)養(yǎng)才是正經(jīng)!彼齻(cè)首看向刑子游,伸手抱過一直想往她身上撲的刑曦瑤,“我先抱曦瑤出去,待你們回府時再來我這兒帶走吧!”
任怡雖已無大礙,但精神頭顯見還很差,刑子游也不是個照顧孩子的料,丟在這兒他們也管顧不好,還不如她抱走了,讓他們這對多磨多難的夫妻多溫存一二。
刑曦瑤一到她懷里,立時摟著她的脖子不撒手;凑嬖谂灾狈“籽,倒也沒跟個話都講不清的小娃兒計較。
送走徐長吟和淮真,刑子游摒退一干婢女,輕柔的抱住任怡。任怡偎在他懷中,含笑道:“趕明日怕是抱不走曦瑤了!
刑子游內(nèi)疚的道:“是我不好,當(dāng)年一走了之,將她扔在王府不管不問……”
“娘娘和王爺待曦瑤簡直是視如己出,比起你一個大男人來照顧可好多了。而且娘娘性情仁善,曦瑤有娘娘教養(yǎng),那才是天大的福氣。我倒是擔(dān)心,日后能否像娘娘一樣將她教養(yǎng)成才!
刑子游輕笑:“我相信你,定要將她教養(yǎng)得極好!
任怡嘴角噙笑,忽而道:“吳蓁兒如何了?”
刑子游笑意微頓,隔了片刻才道:“她被王爺關(guān)入大牢,但她背后另有支持者,或者說是指使者,但現(xiàn)下尚未拷問出什么!
任怡眼一瞇,眼底厲光閃過:“我想見見她!彼鴮嵪肟纯,那個女人究竟長了什么蛇蝎心腸,竟膽敢借她之手來謀刺王妃娘娘。
刑子游遲疑了一會,終是點點頭:“好!
城郊,幾匹駿馬飛馳而過。打首的赫然是朱棣,而其側(cè)緊追不落的則是吳蓮衣。
“王爺,就在前面那怪石之處!眳巧徱轮钢胺酱舐暤。
朱棣瞇眼順指望去,漆目驟然縮緊,心中浮起一絲不好的預(yù)感。他沉下臉,一揚馬鞭,身下黑神駒立時疾射而去。(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