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日,適朱棣不在,劉丹瑤突然前來,面色難看的稟告徐長吟,高上云暴斃。
徐長吟吃了一驚,但覺蹊蹺,便讓劉丹瑤帶她前去看看。
高上云被安置在離十二律樓不遠(yuǎn)的一座宅子里,此時(shí)她的尸身仍被放在住了數(shù)月的房中。徐長吟正欲進(jìn)屋,蘇月樓攔住她道:“娘娘,此屋晦氣重,恐會沖撞麟兒!
劉丹瑤頭一回沒有滿臉歡喜的望著蘇月樓,而是強(qiáng)忍著怒氣的盯著他,但也拉住了徐長吟,“娘娘,不進(jìn)去為好,死狀……不甚好。”
徐長吟低頭看看腹部,倒也依從了他們的勸阻,站在屋外觀察著內(nèi)室情況。滿屋的藥味,一扇屏風(fēng)隔著床榻,瞧不見屏風(fēng)后的景況。
“是何因引起?”一個(gè)昏迷許久的人怎會忽然暴斃,徐長吟想不奇怪都難。
蘇月樓道:“高小姐昨晚已有蘇醒的跡象,今晨婢女來查看,才發(fā)現(xiàn)高小姐倒在地上,后腦勺恰巧磕在了床檐上!
徐長吟呆了呆,看向劉丹瑤。劉丹瑤點(diǎn)了點(diǎn)頭,確定了蘇月樓的話。
徐長吟不由喟嘆:“怨憎會苦,而一切唯心造,又是何苦?”她轉(zhuǎn)過身去,對蘇月樓嘆聲道,“好生安葬了吧!”
蘇月樓欠身點(diǎn)頭。劉丹瑤死死盯著他,他卻撇開了臉去,劉丹瑤臉上浮起濃濃地失望。徐長吟將他們微妙的變化瞧在眼里,心中頗覺異樣,但未置一語,由羅拂扶著離去了。
是夜。
徐長吟給方沐浴過的淮真換著小衣;凑孀詩首詷返牡胖趾鹾醯哪_丫,徐長吟忍不住撓了撓她的小腳心,逗得淮真“咯咯”直笑。朱棣入屋見狀,不禁莞爾,上前握住她的小腳,免踢到徐長吟。
淮真一見他立即咧開小嘴并張開了小短手。徐長吟已懶得抱怨她的見爹忘娘,問向抱起女兒的朱棣:“高上云之事,王爺知道了?”
朱棣點(diǎn)頭。徐長吟抿唇輕嘆:“總覺著有人在阻撓繼續(xù)追查。其實(shí),我本也無意再追究,只是這念頭一起,總覺存了個(gè)疙瘩。”涉事的幾人,除卻賞汝嫣外,王君擷病臥不起,高上云死了,涴人也死了,再追究也無意義了。
朱棣拿起一支畫著五福童子圖的鞉鼓,逗弄著淮真,沉默須臾方道:“你懷疑蘇月樓?”
徐長吟含顰不語,隔了半晌才道:“不是,許是我多心了吧!”蘇月樓得他信任且甚受重用,盡管白日瞧著劉丹瑤與蘇月樓有些異樣,難免會讓她聯(lián)想到高上云之事,但猜測之言還是暫且咽下,免生嫌隙。
朱棣看著她,突地,懷中傳來一記有些含糊的“呆呆”聲。朱棣與徐長吟俱是一愣,齊齊朝他懷中瞧去,就見淮真正努力抓著他手中的鞉鼓,一邊癟著小嘴叫著“呆呆”。
夫婦二人臉上不約而同的浮起了激動之色,朱棣大喜過望的抱起淮真,“淮真在叫爹爹嗎?”
淮真見鞉鼓離她越來越遠(yuǎn),越發(fā)起勁的沖他喊著“呆呆”,并指著被丟在一旁的鞉鼓,直叫得朱棣眉飛色舞。徐長吟欣喜萬分的將鞉鼓塞給她,湊上前滿臉期待的道:“淮真,叫娘娘!娘、娘!”
豈料,淮真抓著鞉鼓,甩了她個(gè)后腦勺,自顧自玩兒去了。徐長吟又好氣又好笑,剜眼得意無比的朱棣:“淮真喊的是呆呆,王爺認(rèn)為自個(gè)很呆嗎?”
朱棣大度的不與她計(jì)較,陪著淮真玩去了。徐長吟不甘被父女倆冷落,也巴巴的跟了過去,并不氣餒的纏著女兒,誓要讓女兒喊聲“娘”來。
長月如練。徐長吟忽中夢中醒轉(zhuǎn),坐起身,表情怔忡。
朱棣被驚醒,“做噩夢了?”
徐長吟搖首,表情怪異,撫著肚子道:“只是夢見日月并吞的怪象,有些奇怪!
朱棣微怔,旋即失笑,覆住了她的葇荑:“夢吞日月,這個(gè)孩子必有一番作為!
徐長吟不置可否:“唯愿他與淮真平順安康一世,便是足矣!
對她的“婦人之仁”,朱棣置以一笑,攬她睡下。
三月初,朱棣、改封為周王的朱橚以及楚王朱楨、齊王朱榑赴中都。而秦王府與晉王府開始熱鬧的準(zhǔn)備赴封地諸事。
日居月諸,徐長吟的肚子像吹了氣似的,比懷著淮真時(shí)大了許多。眾人見著,無不道這胎必是小世子。徐長吟倒不在意這些,只是見著淮真在身邊歡快地爬來爬去時(shí),不禁會想,這個(gè)孩子是像她多一些,還是像朱棣多一些。不過,可別又見爹忘娘才好。
五月初四,秦王朱樉就藩西安,晉王朱棡就藩太原。二王皆是意氣風(fēng)發(fā),且不論暗喜今后天高皇帝遠(yuǎn)的朱樉,朱棡心中自有著一番雄心報(bào)復(fù)。
二王的封地皆屬軍事要塞,且是開國首次藩王就藩,朱元璋極為重視,皇親國戚與文武百官皆前往送行。徐長吟陪馬皇后在城樓上,遠(yuǎn)望著浩蕩的赴藩隊(duì)伍。直至隊(duì)伍瞧不見了,馬皇后才悵然的回轉(zhuǎn)身,嘆道:“往后便是水遠(yuǎn)山長,希望他們一切都好!”
“二皇兄直率心腸,三皇兄有智數(shù),母后還請寬心吧!”徐長吟輕言勸慰。
“可憐臨清薨逝得早,君擷今日雖見病愈了些,但身子仍弱的很……”馬皇后頓了頓,轉(zhuǎn)身牽住徐長吟的手,瞧向她的肚子,釋然了些許,“幸好,你還能多陪一陪母后。”
徐長吟逸開了笑容。
應(yīng)天至中都約莫兩日路程。每隔十日,燕王府便有書信送往中都。徐長吟知闔府之事與她的情況必會有人隨時(shí)稟告朱棣,她的去信便多是閑碎之事,譬如不無得意的告訴他,淮真已能清楚地喊出“娘”,而還只會喊“呆呆”;蛘呤歉嬖V他如今行走不便,每日皆犯困,信便不寫了。每至此,朱棣必會立即派人回府,“義正言辭”地告訴她不可懈怠匯報(bào)之責(zé)。比起她,賞汝嫣和蘇繡茵的書信便盡責(zé)許多,言辭關(guān)切著他的身體,字里行間婉轉(zhuǎn)吐露相思。
朱棣的回信也各有不同,對徐長吟多是提及近日城中的趣事,也說道馬大嫂時(shí)常念叨著她,寶源當(dāng)鋪的胡德堂前兩日還捧了兩盒禮又來請她幫忙。徐長吟每見信,都想起當(dāng)初在中都的日子,不由懷念無比。她在金滿繡莊定了數(shù)套衣衫,著人送去了中都。未隔多久,朱棣派人送回了一籃子雞蛋與馬氏讓大福寫的信,字雖稚嫩,但誠意可表。朱棣也著人送了東西回來,卻是幾尾體態(tài)晶瑩如桃瓣的桃花魚與一支并蒂蓮。
前來串門的朱檸恰巧見著,不解其意,拿著并蒂蓮,瞅著桃花魚,困惑道:“四皇兄是說用并蒂蓮烹魚吃嗎?”
徐長吟取過并蒂蓮,眸中盈澈,隱含蜜意,卻是但笑不語。
他曾說,桃花魚與并蒂蓮?fù)鳎硕,便是他在婉轉(zhuǎn)的吐露相思呀。ㄎ赐甏m(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