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吟蹙眉道:“這是褒贊還是貶損?”
朱棣微笑,“就當(dāng)作褒贊吧!”
“既是褒贊,那便是我做得對,那么王爺自該有所獎賞才是�!毙扉L吟打蛇隨棍上。
朱棣也不吝嗇,“你要何獎賞?”
徐長吟斂容正色:“不難,王爺只需告訴我,嫣夫人與秦王妃究竟有何淵源即可�!毕惹百p汝嫣未答,朱棣一句“你還欲為秦王妃隱瞞”,無不顯露他早知賞汝嫣與秦王妃的關(guān)系。
朱棣怔了怔,眼神忽而漸覆幽深:“你就如此想知道?”
徐長吟頷首。既然明白這些事皆為秦王妃所為,而繞來繞去,還牽扯出燕王后院的人,她自然要弄個清楚。
朱棣放開了她的手,沉凝不語,就在徐長吟以為他不會回答之時,他終于打破了沉默:“你可知秦王妃的身世?”
徐長吟臻首。秦王妃是故元太傅中書王保保女弟,皇上屢次招降,許王侯之位,王保保皆不從,皇上對其愈發(fā)敬重,并在洪武四年將王君擷許給了秦王。洪武八年,王保保過世,皇上對秦王妃倒未減恩待,但秦王妃在秦王府的地位只怕仍受到了影響。否則,鄧妃不會那么不將秦王妃放在眼里。
朱棣看著她清澈的雙眸,淡淡道:“汝嫣是北元人�!�
他語意淡定,卻讓徐長吟霎時失聲:“北元人?”語落,她下意識地迅速四下顧看,明福諸人皆退得甚遠(yuǎn),當(dāng)未聽清。
朱棣點(diǎn)頭,肯定了她并未聽錯:“其母為元順帝的妃子�!�
徐長吟撫額怔忡,少頃方又問道:“那么,她真正的身份應(yīng)是北元公主?”
“理當(dāng)如此!”朱棣將她漸復(fù)平靜的表情納入眼底,“其母為漢人,故其生下后并未被冊封,后北元被滅,她的身份愈發(fā)難正�!�
徐長吟喃喃低嘆:“莫怪如此,莫怪如此!”如此說來,賞汝嫣與王君擷應(yīng)是青梅竹馬,也難怪會替王君擷隱瞞。
“王爺欲如何處置?”若要指證秦王妃,賞汝嫣必然得出面,難保秦王妃不將她北元皇室后裔的身份供出,而一旦曝露,賞汝嫣只怕命難保矣。她對賞汝嫣并不憎惡,也不嫉恨,甚而說是歡喜的,并不想讓她出事。
朱棣沉下眉頭,顯然也為此而躊躇。
忽地,明峰與蘇月樓從園外急行而來,片刻即至亭前,明峰稟道:“王爺,在城南郊外發(fā)現(xiàn)一名女子身揣燕王府之物�!�
朱棣皺眉,“可有盤問?”
“此女被人剪掉舌頭,昏迷不醒,并無法盤問�!被卦捴H,他自懷中取出二物,雙手呈上。
徐長吟定睛瞧去,他左手上是一張人皮面具。她心中一動,浮出三字:高上云!
朱棣接過面具,展開一瞧,盡管面具已有破損,但仍能瞧出其形貌正是楊曼兒的模樣。他睇向徐長吟,而她正從蘇月樓手中取過另一物,是對鐫有福寶壽長圖紋的小巧金腳鐲。她深吸口氣,昂首看向朱棣:“是淮真的腳鐲。”
朱棣看向蘇月樓:“怎么回事?”
蘇月樓道:“此女是因銀財露白而遭劫,被剪掉了舌頭,屬下適巧經(jīng)過,發(fā)現(xiàn)她竟是高慶奎之女高上云,而其身邊散落著此二物。事有蹊蹺,故而連忙來稟告王爺!”
朱棣瞇了瞇眼眸,迅速吩咐:“安排大夫替她療傷,期間不可泄露她的行蹤,此事由你親自處理�!�
蘇月樓斂眸拱手,與明峰退下。
徐長吟收回眸光。此事不必多想,也知必是秦王妃意圖滅口之舉。不過,秦王妃為何不將高上云直接殺了滅口,留下活口對她而言必為禍患。
朱棣見她神色疑惑,“想不通?”
徐長吟搖首。
朱棣漆目深黯莫測,“高上云不死,她就多一個自保的機(jī)會。”這個她,指的自然是秦王妃。
徐長吟一怔,霍地明白過來。是啊,高上云若死了,不必多猜也知是有人蓄意殺人滅口,其后必有隱情,更會惹人追查。而高上云沒死,而恰巧又被剪掉舌頭,再不能言,那么就算事發(fā),一切罪名就可由她來擔(dān)。
徐長吟張了張唇,再度想起了家破人亡的齊和昌,她不由苦笑:“我何時得罪了她?”
朱棣握住她的手,“或非你之故。”
徐長吟忽地微睜大眼眸,“那年你在天闕山遭北元?dú)埍�,難道是……”
朱棣不語。徐長吟直搖首,慨嘆不已:“此番總算理解了人心如海底,此事可還要追究?”秦王妃如今是有雙重盾牌,一重是賞汝嫣在他們心底的份量,另一重則是被利用殆盡的高上云。
朱棣眼底掠過抹寒芒,口吻中透出森冷:“留其必為禍!”
徐長吟不由握緊他的手,他低頭看向她,語氣微緩:“我自有分寸�!�
查出罪魁禍?zhǔn)�,也知是何人在幕后操縱,盡管還未能讓那人食到惡果,但徐長吟還是松了口氣,隔日便入宮接回了淮真。
賞汝嫣禁足之事旁人并不知內(nèi)情,辛夷調(diào)離西園也未引起太多關(guān)注,燕王府內(nèi)依然是風(fēng)平浪靜。經(jīng)此事,蘇月樓嚴(yán)令蘇繡茵安分守己,蘇繡茵也知捅出了簍子,每日向徐長吟請安后,便在南園閉門不出。
接回淮真的這日,朱檸拉著懷慶前來探望。朱檸雖嫁為人婦,但未減好玩鬧的性情,卻也給東園更添了幾分熱鬧。
東園其樂融融,南園里蘇月樓神色沉凝,蘇繡茵百無聊賴的朝池中扔著果仁。一陣寒風(fēng)拂來,她不禁打個寒顫,噘著朱唇道:“哥哥,這大冷天的為何還要出來吹冷風(fēng)?”
蘇月樓睇她一眼,淡聲道:“你既知寒畏冷,怎地不知怕字怎么寫?”
蘇繡茵知他之意,弱了幾分氣勢,囁嚅道:“這事都過去了,你怎地還耿耿于懷?”
“過去?”蘇月樓冷眼睨向她,“你認(rèn)為此事就此揭過,王爺不會再追究?”
“那高上云都成了啞巴,甚么話都說不了,王爺也沒敢動秦王妃,這事還能怎么追究?”蘇繡茵滿是不解。
“高上云嘴啞不能言,手可沒折�!碧K月樓不無憂慮,這兩日高上云因傷勢過重未醒,但大夫也說性命并無虞,只要她一醒,難保不將所有事情抖摟出來。
他這么一說,蘇繡茵也不禁有些緊張,“秦王妃難道沒想到這?”
蘇月樓閉上眼眸,“她早已想到,是我當(dāng)時過于大意未曾顧及!”
蘇繡茵蹙眉,“她這么做有何意?”
蘇月樓睜開雙目,俊逸的臉容上不復(fù)淡然,逐字道:“她是讓我殺了高上云!”(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