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道衍大師,大師云游至此,在寺中暫做盤桓!
徐長吟并未聽過道衍的名號,而他方才吟的那首詩也讓她覺得十分怪異。
“長吟!”忽地,有記熟悉的聲音傳來。
徐長吟聞聲望去,果是朱棣。他負手站在不遠處的回廊上,一名年約五旬,面目和善的清癯老僧站在他身側,乃是禪窟寺的元遺方丈。正是這位元遺方丈,一眼即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未幾,朱棣已走了過來,“怎么未同檸兒她們在一起?”
徐長吟斂下對那怪僧的疑惑,退開了朱棣些許,臉上倒是笑盈盈:“汝嫣引檸兒她們去了禪窟洞!痹捖洌z方丈輕一揖首,又道:“王爺何時也好聽禪論道了?”
她退避的舉動令得朱棣眼神微黯,“元遺大師學貫古今,聽大師一席言,不止參悟醒道而已。”
元遺和尚合掌為禮,淡淡笑道:“王爺所譽,貧僧愧矣。敝寺今有一位大師云游而至,王爺不妨一見!
朱棣略側身,“喔?是哪一位大師?”
“法號道衍!”果不其然,徐長吟知元遺方丈所說的定是那怪僧無疑。
朱棣亦與徐長吟一樣,先前未曾聽說過此人名號,便道:“但請一見!”
元遺朝隨行小和尚點了點頭,小和尚立即退下,然未過多久又折返回來,道:“道衍大師已出寺。”
徐長吟微愣,那怪僧原是打算離開禪窟寺的。
朱棣頗為遺憾,元遺卻道:“王爺不必覺得遺憾,有緣自能再會。”
半個時辰后,朱棣與徐長吟在大雄寶殿前的放生池與朱檸等人會合,不見朱樉、朱棡與鄧氏的身影。一問方知,朱樉未免人多瞧見他光腳走回城,便先行一步,鄧氏自是跟隨而去,而朱棡則是特意前去監(jiān)視。
徐長吟聽罷,能夠想象出朱棡一路譏嘲,而朱樉火冒三丈的情景。
眾人下山,鄧氏乘了馬車跟隨離去,而朱棡為激將朱樉,棄馬乘車,如今便只余下一駕。
朱檸仍是精神十足,騎上驊騮,灑下一串銀鈴似地脆笑,率先而去。
徐長吟正欲上馬,賞汝嫣卻上前溫聲請求:“娘娘,可將這匹馬借我一騎?”
徐長吟愣了下,旋即笑道:“何需如此客氣?”說罷,她大方的韁繩遞給了賞汝嫣。
賞汝嫣謝過,上馬揚韁,凝眸朝不遠處的朱棣望了眼,微微一笑,先行而去。
徐長吟轉身朝馬車走去,陡然,一只手伸了過來。她訝然抬首,迎上了朱棣漆黑的雙目。
徐長吟默默望住他,倏地瞥開視線,輕勾唇角,“我乘馬車回宮即可!泵魅召p汝嫣就會回京,她且識相的待在宮中為好。
朱棣不語,只是仍將大掌伸在她面前。
徐長吟輕一撇唇,轉身走向馬車。驟然,她腰間一緊,身子騰空,竟是被朱棣強行抱上了馬。她漲紅臉蛋,卻是著了惱,這人就這么霸道!
“放我下去!”她氣怒的掙扎。
朱棣不理會,一夾馬腹,快馬馳去。
謝臨清坐在車廂中,望著這幕,會心一笑,繼而輕一揚聲,對車夫吩咐:“走吧!”
澹澹暮色,斜映夕陽。
駿馬上,徐長吟沉著臉坐在朱棣身前。朱棣圈她在懷,執(zhí)著韁繩,催馬奔馳。
“襲擊你的人具已服毒自盡!敝扉ν坏。
徐長吟一怔。服毒自盡?
她蹙眉不語,若有所思。刺客之事她一直未多問,而朱棣也未曾告訴她甚么,她此前也只是聽說那些刺客被關入了大獄,余后便諸事不曉。對這些刺客的身份,她一直懷疑是與在天闕山刺殺朱棣的人同路,可事到如今,也不知查究出來沒有。
盡管她未言語,朱棣卻似乎明白她的想法:“這些人與上次的刺客并非同黨,且幕后指使者并非針對我,而是你!”
徐長吟鎖緊秀眉,她甚么時候得罪了甚么人么?
終于,她掀了掀唇瓣,問道:“幕后指使者究竟是何人?”
朱棣眸光微斂,“回京后你即知道!
還賣關子?徐長吟無聲一哼,“這些人能在半路攔劫,定然是一路跟蹤。王爺不是說有護衛(wèi)么,那時去了哪里?”
朱棣神色一沉:“護主不力,具已嚴懲!
徐長吟愣了下,她不過隨口一問,哪曾想他會真有懲處。她嘆氣道:“也不必如此,是我要出城,豈能責怪他們?”
朱棣縮緊手臂,語氣不善:“你體諒這些侍衛(wèi),卻不能體諒我?”
徐長吟怔愣下,輕咬下唇,悶聲道:“我哪里不能體諒王爺了?”她不正因為體諒他,才讓他與賞汝嫣獨處?“縱然王爺以為我不能體諒,也無大礙。反正待約契時日到了,我即會離開。”那時,甚么體諒不體諒,又與她何干?
朱棣眼神倏冷,對她三不五時提及約契或離開之事,已有不耐煩。他縮緊手臂,一揚馬韁,馬如離弦飛射,絕塵而去。勁風刮臉刺目,徐長吟不得不掩面垂目,免于受累,只心中對朱棣這不體貼的舉動甚為慍怒。這人動輒著惱,卻也不顧及旁人。孰料,就在她腹誹之際,朱棣揚起墨色披風,將她攬入披風里。她訝然抬首,眸中半嗔半笑。
她輕貼在他的胸膛,耳畔傳來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那么地令人心安。一時,她似乎也忘了與他的爭執(zhí),與他的不快,就那么安靜地偎在他懷中,聽著呼嘯的風聲,聽著他穩(wěn)健的心跳,她緩緩閉上了眼眸。
突地,不遠處傳來一陣叫囂聲。徐長吟瞬即清醒,從披風后探目過去,還未看清,朱棣已為她釋疑:“是二哥、三哥他們!”
徐長吟坐直身子,凝目一瞅,果是朱棡、朱樉一行。
就見夾峙的山澗間,朱樉脖掛金革履,袍塞束腰里,赤著一雙細皮嫩肉的腳,走一步罵三步的盡量挑著平坦的地方往前走。不過,因是山野小徑,少不得石子樹枝,一個不察踩上去,硌著腳板心,疼得他差點兒跳起來,愈發(fā)罵罵咧咧不停,不免引來行人的竊笑。
朱樉本就氣怒交加,一見行人膽敢取笑自己,登時一把扯下金革履就朝行人丟去,哇啦哇啦的怒吼著:“混賬東西,再瞧,再瞧,我剜了你們的眼珠子!”
那些行人躲開了他丟來的鞋履,低罵句“瘋子”,趕緊走遠了,省得招惹上瘋子!
徐長吟望見這幕,但覺好笑,這秦王當真是無風度。
朱樉身側緊隨著一輛馬車,里面?zhèn)鱽碇鞐炗圃盏穆曇簦骸岸,這路上石子真多。早知道就先派人將路上清理清理,嘖嘖,二哥你可得仔細著點,硌著了腳可就不好了!”(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