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公入內(nèi)通稟罷,隨即出殿宣朱棣與徐長吟入殿。
徐長吟方一踏過殿檻,便感覺到殿內(nèi)凝重緊張的氣氛。她未抬首,余光掃見殿內(nèi)兩旁跪著一群瑟瑟發(fā)抖的太醫(yī)。她隨朱棣一齊向上首處跪拜請安:“兒臣叩見父皇!”
朱元璋臉上仍布滿了怒火,見著二人方微緩語氣:“起來吧!”
朱棣起身,繼而又將徐長吟扶起。
朱元璋指著跪了一地的太醫(yī),又怒聲道:“一群沒用的東西,還不給朕滾回去,治不了貴妃,朕要你們提頭來見!”
眾太醫(yī)哭喪著臉,惶惶領命退下。
待眾太醫(yī)退下,朱棣方拱手道:“父皇,貴妃娘娘吉人天相,定會無恙!
朱元璋的臉色這才緩和幾分,嘆道:“貴妃素來疼愛你和橚兒,去看看她吧!”說至此,縱是鐵血皇帝如他,眼底也露出了一抹傷感。
“是!”朱棣沉沉應下,只怕孫貴妃的病當真是不容樂觀了。
朱元璋將傷感隱下,看向一旁默然未語的徐長吟,負手走下龍階,緩了緩口吻:“今日召你們?nèi)雽m,是為中都之事!闭f至此,他步伐一頓,威嚴的目光落在低垂首的徐長吟身上,“長吟,老四說你建議此次中都之行,應當住于民間,以體民情,察民意?”
徐長吟一怔,看了眼朱棣,他果真如此對皇上提了?
“是!”她揣不準皇上是會高興還是會生氣。
朱元璋神情嚴厲,打量了她片刻,陡然道:“朕準了!”
“呃?”徐長吟訝然抬首。
朱元璋微微一笑,“朕本有此意,朕讓你們?nèi)ブ卸,并非是想讓你們在皇城里養(yǎng)尊處優(yōu),而是去仔細了解民間的百姓們。老四昨日對朕提出此議,正合朕的心意。朕倒是料想不到,此提議會是你提出!
徐長吟微吁出一口氣,笑道:“王爺時常教誨府中上下,富貴易嬌,艱難易忍,久遠易忘。王爺亦在打算去了中都后,不住華屋寶閣,不穿錦衣朱服,過一過百姓的生活,方能實實在在地明白老百姓的所思所慮!
朱元璋眼神微動,若有所思的看著朱棣,“好,很好,不枉朕對你的一番苦心!”
朱棣看眼徐長吟,恭謹?shù)膶χ煸暗溃骸皟撼家恢敝斢浉富实慕陶d,不敢忘得!”
朱元璋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們?nèi)ダ帉m吧,請了安去看看貴妃。見到你們,她也歡喜!
領命退出大殿,天色已是明亮。
坤寧宮,朱棣與徐長吟請了安,馬皇后賜座。
“母后,貴妃娘娘染恙,不知究竟如何了?”看得出,朱棣對孫貴妃倒真是十分關切的。
馬皇后臉上露出幾分擔憂:“貴妃素來體弱,這一回……”余下的話,馬皇后并未說,只是感傷的搖了搖頭。
徐長吟抿唇輕嘆,“大婚那日,貴妃娘娘且還安好,怎么就……”
朱棣的臉色有些沉凝,并不再作聲。一刻過后,二人退出坤寧宮,往孫貴妃所居的壽安宮而去。
一路上,朱棣的神情愈發(fā)沉重,徐長吟安靜的隨在他身側。
壽安宮中寂靜得異常,四處彌漫著濃郁地藥味,大殿前的扶疏花木也透了幾許蕭索。
許是感覺到壽安宮中沉凝的氛圍,徐長吟心間也沉重了許多。
前來恭迎的掌事宮女面帶憂色的低言:“王爺、王妃娘娘,貴妃娘娘身子虛弱,太醫(yī)囑咐過不宜多言!
朱棣沉聲一語:“懷慶可在殿中?”
掌事宮女點頭,“公主從昨日起便一直守在娘娘榻前,奴婢們怎么勸也不愿離開。”
朱棣點了點頭,掌事宮女遂去殿內(nèi)通傳。不過時,一名眉清目秀的豆蔻女子從內(nèi)殿迎了出來,一見二人,眼中的淚水便已抑止不住,可她又立即提娟拭去,紅著眼眶揖了一禮:“四皇兄,四皇嫂,母妃正在服藥,你們先坐一會吧!”
徐長吟與這位懷慶公主見過的次數(shù)不多,也知這位公主與孫貴妃的脾性相仿,極是溫煦,較之寧國公主朱檸當真是天壤之別。她瞧著神情憔悴的懷慶,心下生出一股憐惜,上前輕輕挽過她,低聲安慰:“公主,貴妃吉人天相,必會無恙,你也要顧好自己的身子。”
懷慶苦笑著頷首:“多謝四皇嫂關心!”
“五弟可知貴妃染恙?”朱棣擰眉問道。
懷慶搖首:“尚未告訴五皇兄,母妃本也不想告訴你們的,并不想讓你們擔憂!
朱棣抿唇不語,眼底的沉重愈見濃烈。徐長吟看在眼里,不禁忖道:朱棣與貴妃母女關系確實親近。
忽而又見一名宮女從內(nèi)寢走出,向三人行禮說道:“貴妃娘娘請王爺與王妃娘娘入內(nèi)!”
壽安宮與別宮娘娘寢殿中的華美并不大相同,極是清靜雅致。此際,殿中的銅鼎香爐里正燃著提神清腦的藥香,縈溢滿殿。繪就著陳州七臺八景的八曲屏掩住了錦榻,漸聽得屏后傳來一記虛弱的聲音:“王爺與王妃蒞臨,我卻不便起身,當真是失禮了。”
朱棣望著八曲屏后影影綽綽的纖影,無聲一嘆,問道:“太醫(yī)可有說過是何病?”
“成年舊疾罷了!”話落,屏后突傳出一陣低微的咳嗽聲。
懷慶忙自上前,徐長吟也起身走到了屏后。頓見得孫貴妃容顏慘白的倚在榻畔咳嗽不止,卻又不想咳得太大聲,只得掩住唇,神色痛苦。
懷慶的眼淚登時落了下來,“兒臣立即去宣太醫(yī)!”
孫貴妃虛弱的喚道:“不必去了!痹捖曇宦,又是一陣撕人心肺的咳嗽聲。
徐長吟立即上前輕輕拍撫她的背,對一旁的懷慶道:“可有百合蜜?”
“有,有!”懷慶趕緊去取,方一走出,朱棣已將一盒百合蜜遞與了她。
懷慶感激的沖他點了點頭,旋即將百合蜜拿到屏后交給了徐長吟。
朱棣沉眉緊緊盯八曲屏后,耳畔聽及徐長吟柔婉的聲音:“公主,扶娘娘坐正了,莫要靠著。娘娘,您且放松下來,慢慢著吸氣,呼氣……”
隨著她盈耳的語調(diào),孫貴妃的咳嗽聲竟真的漸平緩了起來。續(xù)又聽徐長吟微松一口氣似的說道:“這百合蜜能治嗽,娘娘若有了咳意,便可啖一些。香甜滑口,也能養(yǎng)生!
“有勞王妃了!”孫貴妃仍自有些虛弱,但已未再咳嗽。
“娘娘何需與我客氣?”徐長吟微微一笑,又在內(nèi)陪了孫貴妃片刻,方走了出來,對攏眉不語的朱棣低聲道,“王爺,今日且先回去,貴妃娘娘需安靜休息!
朱棣自知此刻孫貴妃需靜養(yǎng),隨即對業(yè)已走將出來的懷慶道:“有任何事都要派人通知我!”
懷慶臻首低語:“多謝四皇兄和四皇嫂!”
徐長吟望了眼朱棣,孫貴妃貴為皇妃,實不需他來多操心,他對孫貴妃倒真的是十分關切。
走出壽安宮,朱棣問道:“你何以知道百合蜜能治咳?”
徐長吟眼眸之中溢出一抹悵然:“家母有一段時日也是如此!保ㄎ赐甏m(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