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事情在時間面前也不過爾爾。
血流成河的地方在清洗過后只剩一片暗紅,七宿司首領(lǐng)臨朝攝政卻根本沒給眾臣適應(yīng)的時間,一樁一樁的事追究問責(zé)下來,官員貶的貶撤的撤降罪的降罪,空出來的位置立刻有人補上。
如今滿朝文武已經(jīng)沒時間去琢磨那些位置的歸屬了,他們現(xiàn)在要想的是怎么保住自己的位置。
可幾天下來他們就知道了七宿司首領(lǐng)和皇上的區(qū)別,皇上耳根子軟,老臣求上幾句,后宮嬪妃求求情,事情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還有皇子公主、皇室中人甚至宮中有臉面的老人等等等等都是門路,總是有法可想。
然而七宿司首領(lǐng)光身一個,他們連面具后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如何去找門路?且連皇子都照樣敢發(fā)作的七宿司首領(lǐng),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就怕門路沒找著,還不小心捻著虎須。
所有人都繃緊了皮。
滿朝上下政令之通達,辦事之效率,風(fēng)氣之清明,達大慶朝之最。
皇帝看著朝堂上的變化心情之復(fù)雜無法言明,他索性撂開了手理直氣壯的養(yǎng)起病來,反正有個能干的侄子鎮(zhèn)得住那些牛鬼蛇神,尤其是在芍藥的師傅于老到了后,一句需得靜心調(diào)養(yǎng)讓他為倚仗,更是連皓月殿都不再出。
御書房房門緊閉,三人相對而坐,來福親自守在門外。
于老胡子拉碴,一身衣服上沾著綠的白的藥漬,他不擅俗務(wù),根本沒想著要換身衣裳再見駕,但是他一身的藥香味和他那張鶴發(fā)童顏的臉卻極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你也別這般看我,我只是個大夫,不是神仙,沒有靈丹妙藥!
這就是和芍藥一根藤上長出來的葫蘆,多年來顧晏惜也習(xí)慣了師徒倆這樣的說話方式,點頭道:“醫(yī)術(shù)一道我不擅長,無論如何還請于老能多想想辦法!
于老眼珠子一轉(zhuǎn),說話就越發(fā)不著調(diào)了,“其實這樣不也挺好,你就坐那個位置嘛。”
“有什么好。”顧晏惜看著書桌上就沒斷過的奏折,“有什么好,誰都惦記著,誰都恨不得早點死,連個安心覺都沒得睡,還短命!
于老心里暗嘆,要不是他這么看得透,要不是皇帝知道他心里是真的半點這個念想都沒有,也未必會放心把這攤子事交給他。
“芍藥學(xué)到了我七成本事,她的診斷沒有錯,那金丹太霸道,已經(jīng)影響了壽數(shù),且之前吃進去的現(xiàn)在都還堆積在身體里面,會持續(xù)不斷的影響身體,芍藥把她用過的法子都和我說了,都沒有用錯,但是依舊沒有把丹毒排出!
于老看向顧晏惜,神情鄭重,“既然那些穩(wěn)妥的法子都沒用,我能用的就有些冒險。”
顧晏惜點頭,“您請說!
“催發(fā)皇上身體里的丹毒……”
“師傅!”
于老看向自己的得意弟子,“風(fēng)險自然是有的,但是有我和芍藥在,有什么問題也可以控制得住!
顧晏惜坐不住了,站起來來回踱了幾圈,站定了目光灼灼的看向于老,“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我能想到的也就是芍藥用的那些,我說了,她有我七成本事,差的那三成是經(jīng)驗,其他的我會的她基本都會了!
芍藥抬了抬下巴,面露得意。
于老眼里浮起笑意,拍拍她看起來可怖但是他卻覺得可愛的臉,“只差最后一味藥了,我已經(jīng)知道在哪里,等師傅找到就可以治你的臉了!
芍藥抱著師傅的胳膊撒嬌,“您帶上我吧!
“有世子派的人就夠了。”那地方是大寒之地,常年冰雪不化,就是他到時候怕是都得想盡辦法御寒,姑娘家家的去那種地方對身體不好。
顧晏惜眼神也柔軟下來,他不再猶豫,做出決定,“還得請您和皇伯父把其中的風(fēng)險說一說!
“那是自然。”
皇帝自然沒有二話,于老的話說完就直接點了頭。
顧晏惜嘴巴張了張,最終卻什么都沒說,領(lǐng)著師徒倆下去做準(zhǔn)備。
“來福留下陪朕說說話!
來福忙退了回來,顧晏惜腳步頓了一頓。
皇帝走到書桌前坐下,挑出明黃的絹,執(zhí)筆一口氣寫下三封詔書,然后他親自封存起來,靜坐片刻,他看向來福,來福跪伏于地。
“來福,朕在這宮中只信晏惜和你。”
“老奴愿為皇上粉身碎骨!
皇帝笑了笑,親手將人扶起來,將其中一份詔書遞與他,“收好,若朕哪天沒了再拿出來!
來福手一顫,哆嗦著又想要跪下,皇上拉住他,笑罵道:“瞧你這點出息,趕緊去收好!
來福只覺得心肝都在顫,后背盡濕,趕緊雙手捧著收起來跪安。
等來福離開,皇帝對著空中道:“暗一,暗二!
兩人身影閃現(xiàn),跪于皇帝面前。
這是皇帝的暗衛(wèi),不屬于七宿司。
“一份送去定國公手里,一份,送去給太后!
暗衛(wèi)離開,皇帝端坐許久,突然起身把書桌上的東西一把掃到地上,顧承德!顧承德!顧承德。。
顧晏惜沒多會就知道了暗衛(wèi)去向,他按了下來,不讓七宿司繼續(xù)跟進。
他知道皇伯父會作些怎樣的安排,他無權(quán)置喙。
一別數(shù)日,花芷從族學(xué)出來便見到了陸先生,淅淅瀝瀝的雨幕中,他一身輕裝立于執(zhí)傘,像是亙古便站在那里一般。
遙遙行了禮,花芷從丫鬟手里接了傘向他走近,抬頭看著威壓越盛,氣勢也越加孤寒的七宿司首領(lǐng)。
“陸先生看起來需要休息!
花芷堅持一直這么喚他,顧晏惜也沒想過要她改,這樣一個獨屬于兩人的稱呼挺好的,他臉上的神情漸漸開懷了些,“我來討杯茶喝。”
花芷素手相請,領(lǐng)著人去了書房,請陸先生坐下后,她先往盒子里放了盤香點上,這是芍藥給她調(diào)的安神香,她很喜歡這個味道。
她沒有叫丫鬟進來幫忙,把之前已經(jīng)收起來的茶具搬出來,茶葉也比之前要多了幾種,做完這些她才去凈了手。
顧晏惜的眼神跟著她轉(zhuǎn),走到哪跟到哪,看著她螞蟻一般拿出這樣拿出那樣,雖然從頭至尾沒看他一眼,卻讓他覺得,像個為他忙活的小妻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