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車很快過了永平,沿著崎嶇公路一直向前,朝著保山方向開去。
肖玉隔窗遠(yuǎn)眺,在他的正前方,平鋪著一條大道,隨車輪的滾動而不斷綿延開去,來往的各種車輛也正穿梭其中。
這就是傳說中的滇緬公路?中國大后方的最后一條補(bǔ)給線,他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知道,就是這條維系著抗戰(zhàn)脈搏的生命線,即將在不久的兩個月后,成為中國遠(yuǎn)征軍撤退的逃亡之路。
而現(xiàn)在,它正靜靜地躺在那里,任無數(shù)歡騰的車輪碾軋,被數(shù)不清的商貨妝扮,汽笛的鳴叫伴隨著車輪履帶掀起的滾滾黃塵,無不呈現(xiàn)出一派繁榮的景象。
這哪里象要成為戰(zhàn)區(qū)的樣子,這里的老百姓根本還沉浸在富庶和平之中,完全不知道災(zāi)難已悄悄向他們迫近。
這時,車子已駛到保山鎮(zhèn)口,在公路旁停了下來,車上正有三三兩兩的人在下車。
“肖玉兄弟,查猛小老弟,到這里我就算完成任務(wù)了,前面就是惠通橋,等過了橋,你們就到家啦,改天有空我再去龍陵拜會你們!蹦哐┥揭矎淖簧险酒鹕,向肖玉他們道別。
肖玉知道,他這是要回保山通訊站去,便握了握他的手:“好的,多謝你一路上的照應(yīng),我也會來保山找你的,后會有期。”
就此別過后,車子又繼續(xù)向前開動,不多時,肖玉便看見一座臨江的吊橋,威凜地橫跨于一條奔騰的江上。
“玉哥,要過江了!辈槊偷呐d奮無以言表。
這就是怒江,被藏人稱之為“那曲河”的著名流域。肖玉口中喃喃,心隨江水的翻滾而起伏不定,他眼望著橫江而過的一條臥龍般巨大身影,它,惠通橋,傳說中的戰(zhàn)略通道。
而自它開始,肖玉知道,自己的人生履歷將翻開新的一頁。
“嗯,就要到家了。”他接口道。他的家,他在龍陵的家是個什么樣子?自己要面對的,將是怎樣一個陌生的境地。
對于這個前世的他,肖玉有點好奇,有點不安,甚至還有點點擔(dān)心,自己這個冒牌貨該不會露餡吧。嗯,這個雙重的角色可不好扮演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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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陵縣,壩竹鄉(xiāng),這是一座幽靜而飄蕩著霧氣的邊城小填。
鎮(zhèn)安街肖家。
“阿爸,你聽說沒有,我堂哥回來了。”一個清麗的身影,帶著滿臉的興奮走進(jìn)肖毅雄的書房,齊眉的劉海似烏簾般飄動在白皙的額前。
伏案中的肖毅雄,放下手里的放大鏡,抬起眼來看著進(jìn)來的女孩:“子瀅,你說的是肖玉嗎?他走了好象很久了,這孩子一直沒跟我們聯(lián)系過。”
“是,阿爸,估計他還在生阿媽的氣呢,自從那晚把他趕出家門,就.。!芭⒌拖骂^去,但很快又抬起烏亮的眸子:“不過這回可好了,終于回來了,阿爸你這下該是放心了!
肖毅雄,瘦長的個子,中醫(yī)世家,前世肖玉父親的弟弟,龍陵壩竹鄉(xiāng)人。和過世多年的哥哥不同,性格文弱,思想中庸,到是更有書呆之氣。
而子瀅便是他唯一的寶貝女兒。肖子瀅,華芳十八,與肖玉是同年同月所生。當(dāng)然,是前世的肖玉,她的堂哥。
“他現(xiàn)在在哪里,回來了怎么不回家?”肖毅雄問道。
“我也是今天去學(xué)堂才得知的,聽說他回來了,住在查府,跟查猛在一起!弊訛]在父親身邊款款坐下。
“查猛也回來了?”肖毅雄又將手里的書放下。
“可不是嘛,這個查猛當(dāng)年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非要跟著人去長沙,還硬是把肖玉哥給帶跑了,讓您擔(dān)心了這么許多年!毙ぷ訛]嬌嗔道,手里扭著白色的手絹,但眼里流露出的喜悅卻泄漏了她心底的善良,其實當(dāng)時她巴不得堂哥遠(yuǎn)走高飛呢,這樣,阿媽想欺負(fù)他都抅不著了。
“整整八年了,這孩子如今也應(yīng)該長成大人了,這事.。你阿媽知道嗎?”肖毅雄忽然放低了聲音。
“管她呢,她現(xiàn)在就知道整天家念彌勒佛,還有什么事她會關(guān)心。”子瀅站起來就要向外走,但聽老父跟著一聲嘆息又坐下。
“這么多年了,那些事情都不要再提了,你阿媽現(xiàn)在念佛吃齋想必也有悔過之意,女兒呀!毙ひ阈蹮o奈地喚了一聲:“去叫小合桃把他接回家來吧,住在人家家象什么話!彼赜帜闷鹗诌叺臅,并小聲嘀咕了一句:“怎么的我們肖家也是中醫(yī)世家,他查府隨便拐帶人口我還沒跟他計較呢!
子瀅聽了心里直想笑,還跟人計較呢,連我阿媽都治理不好,但嘴上卻道:“我可不管,要叫你自己叫去吧,據(jù)我估計啊,怕是我阿媽親自去接,肖玉哥都未必肯回來。”說著抬身又朝門外走去,同時也小聲嘀咕了一句:“自作孽.。”后面的沒敢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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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府,高大的門樓前。
“去跟你們家少爺說一聲,我們家老爺讓我來把我們家少爺帶回家去。”一個頭上梳著抓髻的白凈小男生,在對門旁的一個門把侍說。
“小合桃,你都來過幾次了,帶這回第三次了吧,什么老爺少爺?shù)模思倚び駹敔敳辉父阕,請回吧!笨撮T人不客氣地說。
小男生一聽真急了,就為了來找肖玉,來回折騰的他夠嗆不說,盡挨老爺罵,說他沒用,連個人影都沒見著:“不行,你不去說我就闖進(jìn)去了,你們家門樓高又怎么樣,生病了還不是要求我家老爺看!闭f著話,當(dāng)真向里走。
“吵什么?一大清早的,才回來就不讓人清靜!笨撮T人一聽,本來還想調(diào)侃幾句的,這時立刻閉了嘴。
出來的正是查猛。他家原是龍陵一帶的大商戶,有錢。他在家排行老七,上面還有三姐三哥,他最小,但也最與眾不同,可能是蔗出的關(guān)系,從小不受人重視,因此到培養(yǎng)出他報打不平的性格,并不為家富而自大。
所以那年他見肖玉被趕出家門,就干脆鼓動他一起跟曹大方去了長沙。
這次回來,他早料到肖家礙于情面會來接人,他也早在離開長沙時就跟肖玉說好了的,回來就住他家。對于肖家屢次三番地派下人來接,他堅持不允。
“玉哥,你可不能心軟,想當(dāng)年為了一個饅頭,你差點死在廟里,這個家恨,你可不能忘記嘍。”他諄諄教導(dǎo)著肖玉。
這才引得小合桃三去三回,看門人死不放行。(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