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人?”
路中岳已抽了滿滿一缸的香煙,眼中布滿血絲,還在喝著黑咖啡,手表上的時針,走到了凌晨一點。他更愿意側(cè)身在陰影中,讓對方看不清他額頭上的青色胎記。
“跟你一樣的人!
馬力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對面可以看到靜安寺的尖頂。女服務(wù)生又送上果盤,不免抬頭多看了他幾眼。
三個月前,馬力成為爾雅教育集團的總經(jīng)理助理。上任不滿一個月,就為集團拿到了數(shù)千萬的銀行貸款,很快掌握了高管的生殺大權(quán),也常有人私下說——谷秋莎不過是看中了他的長相,說不定他晚上還要兼職做老板的面首。
這樣的人,自然是路中岳深惡痛絕的對象,在公司里他倆從不說話,每次看到馬力都讓他自慚形穢。
不過,路中岳并不知道,馬力跟他一樣都是南明高中畢業(yè)的,只不過比自己晚了七年——1995年,申明作為老師被殺的那一年。
十年來,路中岳都想要忘記那張臉,但每逢陰冷時節(jié)的清晨,就仿佛會看到申明的眼睛,晃在高中時代的寢室上鋪,喊他起床別誤了食堂吃早飯。
那時他們住在同一間寢室,最多的娛樂就是下四國大戰(zhàn),路中岳主攻,申明主守,勝率達到90%以上,是遠近聞名的黃金搭檔。路中岳的另一項愛好是斗蟋蟀。初秋,床底下擺滿了蟋蟀盆,吵得室友們睡不好覺。學校附近的野地里,申明幫他抓到過一只威武的梅花翅,打遍天下無敵手,蟋蟀入冬死了,他還哭得很傷心。路中岳的愛好很多,但就是讀書不行,每次考試都是申明幫他作弊,才讓他順利讀到高三畢業(yè)。
路中岳與申明是最要好的同學,這是誰都未曾想到過的事。自從他們第一次相遇到現(xiàn)在,差不多已二十年了。
2005年,深秋,申明早就成了一把骨灰,路中岳卻比被燒成骨灰還要難受,忐忑不安地打量眼前的年輕男人。
“半夜把我約出來,就為了說這句話?”
“路先生,有件事恐怕谷小姐與谷校長都不知道吧?你在香港開的那家公司,表面上與集團的業(yè)務(wù)無關(guān),其實是在轉(zhuǎn)移公司的財產(chǎn)!
“你是怎么知道的?”
路中岳的面色一變,下意識地摸了摸嘴唇,卻連半根胡子茬都沒有。
“谷小姐不懂財務(wù)與管理,谷校長也已經(jīng)老了,我倒是為你感到僥幸,居然到現(xiàn)在都沒被發(fā)現(xiàn)。”
“你要敲詐我嗎?”路中岳掐滅了煙頭,“多少錢?”
對于他的直截了當,馬力并不意外:“我說過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們想要得到的東西也是一樣的——誰在乎這些蠅頭小利?”
“我聽不懂!
“路先生,你恨你的妻子與岳父,不是嗎?”
看他的目光凝滯,握著杯子沉默半晌,馬力繼續(xù)說下去:“我也是!
“告訴我理由?”
“這是我的秘密,與你無關(guān)!
“好吧,我們就把話敞開來說——爾雅教育集團有許多秘密,你作為我妻子的助理,想必也很清楚!
“這些秘密一旦被公布出來,足以致命,許多人都盼望著拿到證據(jù)!
他又點上了一根煙:“馬力,你是想要跟我做個交易?”
十分鐘后,這兩個男人成交。
路中岳舒暢地吐出煙圈,其實雙腳都在打顫,后背滿是雞皮疙瘩。
“老實說,你真是個可怕的人!
“這是在夸獎我嗎?”馬力故作深沉地補充一句,“其實,你最該感謝的人,就是谷望公子!
“那小子?”
“路先生,你可是他的養(yǎng)父啊。”
“既然,我們已是朋友,不妨跟你直說!甭分性澜忾_襯衫紐扣,特意看了看四周,擔心別給人偷聽了,“每次看到這個男孩,看到他的那雙眼睛,都讓我不寒而栗,雖然看不出半絲惡意,我卻有一種感覺——他想要殺了我!
“你誤會了,谷望公子不是這個意思!
突然,路中岳的眼中掠過一絲恐懼:“難不成——你是他的人?”
“不,我為自己服務(wù)。我只是建議你,路先生,請不要再為難他了,你絕不是這個孩子的對手,如果你能再善待他一些的話,對你是有好處的!
馬力的每句話都擲地有聲,路中岳若有所思地點頭:“好,我答應(yīng)你!
“謝謝!”
說罷,他從包里掏出個藥瓶,丟到了路中岳的手里。
“這是什么東西?上面的字我看不懂?”
“用藥說明是德語,你可以請人去翻譯一下,上面的lhrh,意思是抑制促黃體生成素釋放激素!瘪R力微笑著站起來,對偷看他的女服務(wù)生說:“埋單!”
“等一等!”路中岳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剛才說什么?”
“路先生,建議你檢查一下家里的飲用水管道,但別讓你太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