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們捧著干凈的衣物,邊走邊閑聊著。
雅致的院落,處處開著清雅的梨花。
這個時節(jié)梨花本應落了,是城主說梨花配那位賀蘭公子高雅的氣質,用了靈力讓它們一夜之間開得如此轟轟烈烈。
這院中只住了賀蘭玨一人,另外一對師徒被云曦瑤安排在別處了。
今日早起那屋中錦衣玉食養(yǎng)著的賀蘭公子說要沐浴,城主聽了立即叫人提來溫泉水,奉上新衣裳。
屋中水霧氤氳,屏風后,立著道挺拔如松的身影。
婢女們放下衣物:“賀蘭公子,您要的都已備齊。桌上這些靈果,是城主特意吩咐奴婢們?yōu)槟烧,請您及時享用!
回應婢女的只有賀蘭玨淡淡兩個字:“出去!
婢女們不敢拂逆,躬身退出屋去,為他合上屋門。
賀蘭玨撩起衣袖,伸手攪動著木桶中的熱水,浸泡在水中的紅玉菩提里傳來一聲極舒坦的聲音:“多謝主人為我要了這桶熱水,我好多了。”
賀蘭玨解了衣裳,抬腿踏進木桶里。
剛閉上眼,耳畔忽有響動傳來,賀蘭玨睜開雙目,右手摸到放在靠在木桶邊的冰魄劍,五指收攏。
屏風外,地面塌陷下去一塊,露出個縱深的洞,白衣女子握著鐵鍬從洞里鉆了出來。
緊隨其后的是靈獸三七。
“呸呸呸,弄我一嘴土!编嵮┮骰翌^土臉的,吐掉嘴里的土屑,轉頭打量著屋子,“三七,你沒挖錯吧,賀蘭玨真住這里?”
轉了個半圈,鄭雪吟隔著乳白色的紗制屏風,成功地與賀蘭玨四目交匯。
素白的屏風什么圖樣也不繡,反倒是賀蘭玨那清俊的輪廓,映在屏風上,像是繡在了上面,渾然天成的一幅美人出浴圖。
“搞什么,我在下面吃土,你在上面沐浴!编嵮┮鞅贿@強烈的對比傷到了。
“背過身去。”賀蘭玨冷冷開口。
“我偏不。”鄭雪吟丟掉鐵鍬,拍拍衣裙上的土,不顧賀蘭玨刀子般鋒銳的目光,繞到屏風后,“身陷囹圄,你還敢堂而皇之的在此洗澡,賀蘭玨,我看你是不知死活!
“你來做什么?”
“偷人唄!
賀蘭玨:“?”
“我思來想去覺得不劃算,你長得這么招搖,萬一那云曦瑤起歹心,占了你的便宜,我豈不是得不償失,所以,我決定把你偷回去!编嵮┮髂闷鸠B放整齊的男子衣物,丟給賀蘭玨。
這個時候,她不敢再得寸進尺,賀蘭玨頭頂的仇恨值進度條可是無時無刻不在警告著她。
眼看著進度條有上漲的趨勢,鄭雪吟折返回屏風后。
賀蘭玨動作極快,待她轉身時,他已將衣物都穿戴好。
鄭雪吟見桌上有靈果,準備伸手拿,臨時想起自己雙手沒洗,打量了一圈屋子,發(fā)現只有賀蘭玨沐浴過的木桶里有水。
賀蘭玨這人極重潔凈,這種時候還不忘沐浴,他的洗澡水應該臟不到哪里去。鄭雪吟卷起袖子,剛要將雙手探入水中,斜刺里伸過來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鉗住她的手腕。
賀蘭玨鐵青著臉問:“你想干什么?”
“當然是洗手,難不成猥褻你啊!编嵮┮魇疽馑醋约旱闹缚p,“看見了沒,都是土,臟死了!
賀蘭玨這才知自己誤會了她的用意。
鄭雪吟心底忽然生出幾許惡作劇的念頭,作勢解自己的衣裙:“哎呀,身上也好臟,不如一道洗了!
賀蘭玨方要松開的手猛地攥緊,雙目凌厲地警告著:“不行!
頭頂的仇恨值劇烈地波動著,鄭雪吟心知不能戲弄過頭,把衣帶系回去,撇撇嘴:“不行就不行,小氣鬼,洗澡水都不讓用,待會兒別怪我把土蹭你身上!
賀蘭玨像是沒聽到這句話,問:“是簡兄將三七給你的?”
三七早已在極樂宗與賀蘭玨混熟了,這會兒抱著賀蘭玨的腿在撒嬌。
“反正不是我偷來的!
“你費盡心思,將我和簡兄三人送進云家大宅到底有何用意?”
“與你說,你也不懂。那日,我與云曦瑤賭三局,想的是如果我是氣運之女,贏得無相燈,那就是皆大歡喜的結局。事實你看到了,我非但不是氣運之女,還挺倒霉。留下你們三個,是另外的計劃啦。你們三人與我不同,一個個福緣深厚,說不定你們留在云家,會誤打誤撞成為無相燈的主人!
賀蘭玨他們三人一個是男主,一個是能與男主爭鋒的男二,一個是與男主對著干的反派,按照小說的一般套路,必定有一個會成為無相燈的主人。
就是哪一個鄭雪吟不確定,才把他們都送進云家大宅,給無相燈三日認主的時間。
不管結果如何,鄭雪吟把他們送進去,就得負責把他們接回來。
整個云家大宅都有云曦瑤設的結界,鄭雪吟有樣學樣,決定利用三七在云家地下挖出一條路來。
吃掉三千靈石的三七,挖了三日,終于在云家地下打出了好幾條直通外界的地道。
鄭雪吟把桌上的靈果都倒進簡言之的儲物袋里:“看你的樣子,是沒有與無相燈結緣,算了,先去找簡言之和糖糖,再做其他打算。”
鄭雪吟和賀蘭玨下了地洞后沒多久,婢女們推開賀蘭玨的屋子,看見滿地的狼藉和空無一人的房間,驚慌失措道:“來人啊,賀蘭公子跑了!”
賀蘭玨出逃的消息被稟告給云曦瑤,云家的長老擔憂道:“他們是為無相燈而來,城主,千萬不能讓無相燈落入他們的手中!
云曦瑤起身道:“放心,無相燈被我收了起來,我現在就去將它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云家大宅的侍衛(wèi)都出動了,鬧出很大的動靜,守在門外的人影又多了幾重。
簡言之貼門而立,透過門縫,觀察著外面的守衛(wèi):“鄭姑娘與賀蘭兄那邊已經開始行動了,云曦瑤擔憂無相燈安全,必定會前去查看。糖糖,待會兒我會使用離魂術,跟在云曦瑤后面,探查無相燈的下落。你照顧好我的肉身,不要讓外面的守衛(wèi)看出破綻!
蘇解鈴點頭:“師父小心!
簡言之在圓木凳上坐下,取出一只雞蛋大的玉葫蘆,遞給蘇解鈴:“倘若為師的肉身有什么不對勁,將這玉葫蘆里的酒喂給為師!
蘇解鈴撥開玉葫蘆的塞子,閉上一只眼睛,往里面看去。
簡言之抬手掐訣,靈魂化作一縷輕煙,脫離軀殼,掠了出去。
蘇解鈴立即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簡言之的身體。
簡言之睜著木然的雙眼,半晌眼珠子都不轉動一下,為防止守衛(wèi)看出異樣,蘇解鈴伸手把他眼皮撥下來,將他橫抱起,放在床榻上,做出入睡的模樣。
想了想,猶不放心,自己爬了上去,睡在簡言之身邊。
簡言之魂魄在云家大宅低空飄著。再往上,就是云家設置的結界了。
他避開結界,飄了大半個院子。
抄手回廊里,一襲紅衣后綴著九條火紅狐尾裊裊而行。
簡言之跟了上去。
云曦瑤進了一間密室。密室中什么都沒有,只筑了一方石臺,上面嵌著個價值連城的玉匣子。
簡言之精神一震,在云曦瑤打開玉匣子后,滿目的希望都變作愕然。
那玉匣子里是空的。
云曦瑤抬手撥了下鬢邊的發(fā)絲,朝著簡言之的方向綻開一抹風情萬千的笑容:“無相燈不在我這里,是不是很失望?”
“你能看見我?”簡言之詫異。
“太墟境的離魂術略有耳聞,因此,早已準備了應對之策。”云曦瑤摸出個巴掌大的鏡子。
那鏡子是個法器,能照出魂魄,一直被她掩在袖中。
“這間密室是為你而準備的,簡少俠,我對太墟境的秘法已神往許久。過了今日,鄭雪吟會把你的肉身偷出去,誰都不知道,你的魂魄困在了我這里!
簡言之恍然大悟,打量著這間密室:“原來這是為我專門設計的陷阱!
“你入城時我便注意到了你,人人都想得到賀蘭玨,我不同,我只想得到你!
“城主這樣似是而非的話,還是不要隨便對男人說得好,我會當真的!
“油嘴滑舌!痹脐噩帉⑹职瓷鲜_,注入靈氣,以簡言之為中心,一個微型法陣自他腳下出現,“這是縛魂陣,化神以下,魂魄離開肉身超過七日就會灰飛煙滅,簡少俠,你該感謝我,保你靈魂不滅!
簡言之臉上未見慌張,到了這個地步,索性不再拐彎抹角:“無相燈在哪里?”
“無相燈,有形無相,變幻萬千,它就在云家,具體在哪里,我也不清楚,能不能得到它,全看你們的本事!痹脐噩幋蜷_密室的另一道門,留下簡言之,獨自離去了。
簡言之指尖觸及法陣結出的光圈,被一陣細密的電流激了回去,不由苦笑。
脫離肉身狀態(tài)的魂魄,力量大打折扣。
他好像真的被困在這里了。
突然,他似有所感,面上苦笑都做了微妙。
離魂狀態(tài)的魂魄,初時與肉身還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肉身感受到的,會給魂魄傳達一二。
唐棠,對他的身體做了什么?
*
蘇解鈴此刻非;艔。
將簡言之的肉身放到榻上后,她鉆進簡言之懷中,做出師徒同眠的假象。
這一鉆,叫她發(fā)現簡言之的身體冰涼異常,再觀簡言之臉孔,膚色雪白,猶如死狀。
蘇解鈴當即采取措施為他取暖,包括不限于將所有被子都蓋在他身上,用力搓他的手腳、肚腹和大腿。
搓個一來二去的,簡言之的身體暖是暖起來了,只是某些地方出現了她無法控制的變化。
給簡言之取暖時,她就注意到了,簡言之的身體與她構造不同。
她有的,簡言之沒有,簡言之有的,她沒有。
簡言之曾說過,他是男人,她是女人,男人和女人,天生是不一樣的。
蘇解鈴第一次親眼見到他們的不一樣。
有變化的,正是簡言之有的而她沒有的東西。
她就是好奇地撥了下,那東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脹大起來,矗立在她眼前。
猙獰得嚇到她了。
再然后,她怎么都沒有辦法讓它恢復原狀。
蘇解鈴意識到自己因一時好奇闖下大禍,急得團團轉,手忙腳亂間想起簡言之的囑托,取出杯盞,打開玉葫蘆,倒出一盞藥酒。
托著那盞涼酒正要喂給簡言之,左腳踩右腳,狠狠絆了下,大半盞酒都潑在簡言之身上,反而誤打誤撞叫那東西消了腫。
蘇解鈴呆愣許久,不敢再隨意觸碰簡言之,小心翼翼擦干他身上的水,就用被子將他掩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