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里人多眼雜的很,但所有人卻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出現(xiàn)。
他們自然而然的避讓開來,自然而然的與我們交錯而過,哪怕是迎面走來的馬車攆轎,更似乎是不知覺間已經(jīng)繞路而行,避讓開了我們的形神。
不動聲色間言行法;
顯圣于人前萬物尊;
我和常羲暗暗心驚之余,不由得猜測起這老人身份。
……
突然出現(xiàn)的老人家說是慕名而來,更說是一直在等著我們,他此生也沒個什么朋友,總是孤寂的很,難得能夠?qū)天外友人來說說話。
我笑著問他,難道不懼我們是天外妖魔嗎?
畢竟這圣城之內(nèi)、圣山之上,有太多太多的人因我們而死了!
老人家卻是搖頭而笑,言道著誰人造孽誰人承受,這誅身業(yè)力又不會糾纏到他的身上,又何懼之有呢?
聞聽此言,我對這位老人家愈發(fā)恭敬起來。
雖然他并沒有半分修行,但言行卻暗含天刑之道,這份見知可不是尋常人都能夠擁有的,甚至就連飛天大能修士都不甚清楚。
老人自稱鄧玄,這是他此世之名。
他其實也是道宗傳承修士,所修四十八重樓金丹直指大道,我好奇問他為什么看不穿他的修為法,他卻是搖頭嘆氣解釋,一朝散法前功盡,回首望遍皆枉然,他說他因魔障入心盡失了神通修為,如今此刻已經(jīng)沒有半分法力在身。
這番話更讓我驚訝,因何而魔障入心盡失了神通法呢?
鄧玄前輩仔細沉吟了許久,這才與我講了個故事——
傳說曾有世外桃源,那片祥和世界擁有著世間的所有美好,但在某天有個懵懂孩子突然好奇,世外桃源之外的世界都有些什么呢?
若說美好,如何確定完美無缺才是美好呢?
如何確定是完美無缺呢?
懵懂稚嫩的想法,像是堅韌種子般在他的內(nèi)心不停生根發(fā)芽,他也越發(fā)憧憬去見識外面的世界,終于等到某一天他有能力離開,但眼前所見的天地卻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般重復,如此完美……卻又如此畸形!
他想不明白這個世間里的人都是怎么了,他更想不明白為什么人人都奉行所謂的善。
善,究竟是什么?
若是沒有惡,又何來的善呢?
這份大逆不道的想法,折磨的他幾欲發(fā)狂,隨著他的日漸成長,這份疑惑也愈發(fā)根深蒂固,更讓他忍不住懷疑……這般世界又究竟是真實的嗎?
“所以,他因執(zhí)而入魔了?”我問。
鄧玄老人點點頭,嘆聲道:“無法放下心中偏執(zhí),自然便就入魔了……”
入魔的他,再不復曾經(jīng)少年面貌。
他質(zhì)問于世人,質(zhì)問于傳承,質(zhì)問于這片天地,不以為惡,何以為善?
善惡一體兩面無分別,失去半身又談何完美?
絕望的天地,造就了絕望的他,于是他向這世間伸出了魔爪,他想要打破那面看不見的阻礙屏障,而如果是這片天地世間桎梏了他,他也寧愿親手毀去這片世界!
“他……”
“都做了些什么?”
常羲有些駭然而凝重的望著面前這位老人,神情間更不由得流露出一抹敬重。
“世人虛妄,世間虛妄!
“唯有破后而立,唯有驚醒世人,方能夠徹底打破那無形桎梏!
鄧玄老人笑了一笑,但笑容卻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
最終變成了滅世之魔!
任何人、任何事物阻礙在他的面前,他都毫不留情的將之摧毀,山河為之崩壞,生靈為之涂炭,直到最后的最后,他面對于那片天地,面對著最終的天刑雷劫,絕望之余他吼出了壓抑在心底已久的話語——
“你既作為天道意志顯圣,為何對這畸形的世間無動于衷。俊
“你既留下傳承修為法,為何要對世間生靈如此絕情!?”
“天地不仁……”
“視萬物如芻狗,如此天道又豈配為主宰?”
他就像是冉冉升起的璀璨煙花,在永恒的暗夜中綻放出了明亮無比的絢爛光彩,只不過他也注定了猶如曇花一現(xiàn)般,最終消逝在了那無盡的永夜。
聽完鄧玄老人講完整個故事,我恍然明白過來為什么道宗修士會稱呼我為滅世之魔。
原來,不止是我這樣做過。
“您所說的那個少年,就是您自己嗎?”我尊敬問。
鄧玄老人輕笑搖頭:“是也不是!
我皺眉疑惑一瞬,緊接著便就恍然明白了過來。
那位少年,既是面前這位鄧玄老人,也不再是這位鄧玄老人,修為若至出神入化需歷苦海天劫,得見前世今生諸般種種,很明顯……曾經(jīng)那位少年已經(jīng)輪回往生成為了今日的鄧玄。
我這才突然明白,為何鄧玄老人會說他因魔障入心而盡失神通修為了。
若是己身所修法本就受己身所排斥,這無疑是極為痛苦的,對于自我否定的最終結(jié)果,要么神隕消逝,要么神通盡失。
鄧玄老人身形佝僂,緩緩踱步又道:“我不愿再掀起滅世之劫,更不愿見如此畸形世間,今日之所以尋得你們二位天外友人來,是想問一問所謂天外又究竟是怎樣的一番樣貌?”
這個問題……
可很是不好回答!
比較起此間無為之界,所謂天外明顯污穢腌臜的多,那里簡直就像是一個大染缸,什么都能往里面裝!
我想了想,默運神通法打出一道神念。
以事無巨細的將我己身所經(jīng)歷和盤與他托出,告訴了他那是怎樣的紅塵苦海。
誠然……
那并不是一個完美世界,但所謂不完美其實何嘗不是一種完美呢?
而完美這個詞語,本身就是個很虛的詞匯!
恰就好比善惡的一體兩面,正因為經(jīng)歷過太多磨難,才會期望著美好事物的存在,也正因為有著惡的存在,善才會被需要,不是嗎?
鄧玄老人沉吟許久,仔細感受過我所打出的神念之后,不由得露出恍然神情來。
他微笑施禮,嘆聲道:“多謝楚天小友解惑。”
“我并沒有做什么,您太過客氣了!蔽疫B忙還禮恭敬道。
鄧玄老人卻搖頭道:“身處困局,總是難以得見事物全貌,多虧能夠遇見了你,否則老頭子我又要愁苦一生咯!”
“前輩……”
“您既已了然得悟,為何仍未恢復神通修為?”
常羲持禮相問。
鄧玄老人卻是道:“證悟尚需行止相隨,我也好,你們也好,還有根源問題尚沒能夠解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