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初羽長睫一顫,不動聲色地坐直身子。
很快,一道言簡意賅的聲音通過傳音自她耳邊響起:“亂石林里困著十?dāng)?shù)只魔物,似有人故意為之,其中經(jīng)核實有位第五峰的長老!
“感謝諸位賞臉,作為慣例,我們獲得了煉器師本人的許可,代為拍賣前些時日在煉器大會上頗受矚目的靈器,以及一批離火道內(nèi)部出品的法器,其中一件更是由穆大師親手煉制的地階中品攻擊型靈器,定不會讓諸位失望!”
耳邊的聲音同臺下的開場白混合在一起,表述的內(nèi)容卻清晰地落入她腦海中。
虞初羽盯著下方的拍品,無意識地點點頭,手肘搭在身旁,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地叩在桌面。
就在這時,左對角原本空無一人的輕紗后陸續(xù)浮現(xiàn)出幾個人影,顯然是剛來。
經(jīng)過幾番競拍,臺下的拍品從最初的防御型靈器進(jìn)入攻擊型靈器,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
虞初羽下意識看了江黎一眼,就發(fā)現(xiàn)她目光不住朝剛剛來人的那個隔間投去,眼底帶著若有若無的煩躁。
前幾件拍品都是煉器大會上出品,其中倒也有幾樣威力強大的,但都有使用次數(shù)的限制,不太符合他們的既定標(biāo)準(zhǔn),不過看江黎的神情,顯然一開始就把目光放在那個地階中品靈器身上。
伴隨著現(xiàn)場氣氛的逐漸高漲,終于來到壓軸戲。
一柄赤紅色長戟由三人合力臺上高臺,戟柄落地的瞬間,臺上肉眼可見地向下凹了一塊。
無妄樓作為一個扎根修真界數(shù)千年的龐然大物,為了門面考慮,會場的布置都是一等一的,考慮到靈器拍賣的特殊性,總不能試一次靈器就讓會場毀得不成樣,因此光是這高臺上的地磚用的都是玄晶石,能吸收一定程度下的攻勢,至少元嬰以上的攻擊才能對其產(chǎn)生破壞。
而這柄長戟光是落地便能對其造成如此影響,可見非同一般。
臺上的拍賣師開口了:“眾所周知,如今地級煉器師唯有離火道內(nèi)的兩位,其中相大師閉關(guān)已久,穆大師為求境界突破,這些年鍛造的靈器屈指可數(shù),時隔多年,終于又有一把新的地級靈器問世了!而且還是攻擊型靈器!”
底下的觀眾紛紛配合地捧場,不少人眼熱得不行。
但也有人保持理智,狐疑道:“我看方才那三人合力抬著都費勁,這玩意兒實戰(zhàn)中真的能使嗎?”
拍賣師耳尖地聽到了這句話,伸手向下壓了壓,控制住場面后才緩緩開口:“正如這位道友所言,這長戟也不是誰都能用的!
他頓了下,笑著說:“平日里都是我們挑選靈器,這好的靈器有點擇主的要求,怕也不過分吧?”
“不知這長戟如今有多重?”一個身形精壯,同樣使重武器的傭兵好奇地問。
拍賣師:“一千零八十九斤!
傭兵聞言手頓時不癢了,頗為遺憾地看了那長戟一眼。
他倒是拿得動,但也僅限于此了,光是握著掄一圈怕是都費勁。
拍賣師掃了現(xiàn)場一圈:“可有人想要上臺一試?”
臺下議論紛紛,卻始終沒有人站出來。
江黎抬眸朝一旁津津有味吃瓜的江淮掃去,不容置喙地說:“你去試試!
“?”江淮轉(zhuǎn)過頭,露出一臉懵逼的表情,訥訥道:“姐,你對我是不是存在什么誤解?”
江黎語氣多了幾分不耐煩:“讓你去你就去!
“可我真的不行啊。”江淮可憐兮兮地縮著頭,難得沒有聽她的話。
他是想吃瓜,但不想被當(dāng)成瓜吃!
“廢物!”江黎語氣不善,“讓他出來!”
這是虞初羽第一次聽他們二人點破江淮的異常,下意識皺了皺眉。
江淮垂下眸看不清神色,小聲說:“這不是我能控制的!
旁邊的莊鳴不解地左右看看,雖然不知道他們話里的意思,但還是說了句公道話:“江師姐,他都說不行了,這再怎么強人所難也行不起來吧?”
江黎豪不客氣,冷冷道:“這是我們的家務(wù)事。”
底下的拍賣師顯然也料到可能出現(xiàn)這種情況,臉上多了幾分無奈,視線朝一旁待命的修士掃去。
這是他們無妄樓自己準(zhǔn)備的人,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如果現(xiàn)場沒有人配合,便自行對該法器的攻擊力進(jìn)行一個展示。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是不死心地又問了句:“沒有道友愿意一試嗎?”
二樓左邊角落的隔間內(nèi),一個穿著張揚紅衣的男子偏頭笑著對另一人說:“穆師弟,穆長老這煉的法器怕是根本沒想讓人用吧?”
穆聞辛禮貌道:“少主說笑了!
鳳棲梧無聊地移開視線,目光落在另一位身旁,眼底帶著幾分玩味:“不知佛子這柄**同臺下的相比,如何?”
“阿彌陀佛!狈鹱佑沂重Q起持于身前,說完這意味不明的一句后直接閉上了眼。
“……”鳳棲梧一口氣堵在胸口。
視線劃過兩人中間隔著的一臉無動于衷的夏昭意,心里頓時更堵了。
蘇茶聞言好奇地問身側(cè)之人:“師兄,那長戟連你也拿不起嗎?”
簡禎冷淡地“嗯”了聲。
鳳棲梧終于找到一個愿意說話的人,插話道:“這話就過了。像這些重武器,只要用些技法,想要拿起并不難,難得是怎么維持力道在實戰(zhàn)中用起來。”
蘇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朝他善意地笑笑:“原來如此。”
這頭江黎按捺不住了。
像這種限制性強的法器,能試過是最好的,這也是為什么一些修士會專門找煉器師鍛造武器的緣故。
偏偏今天該在的不在。
該死!
正在她眼底閃過一絲決絕時,就見虞初羽伸手搭上江淮的肩膀,語氣熟稔地說:“我倒是有個辦法,不知江兄是否愿意一試。”
第74章 第 74 章
“既然如此……”
就在拍賣師打算作罷時, 一道底氣不足的聲音自二樓傳來:“那、那個……我試試!
眾人好奇地循聲望去,只見一間廂房的輕紗掀起,一道清瘦的身影在些許遲疑后搭上護(hù)欄一躍而下。
另一廂房內(nèi)的穆辛聞不由多看了兩眼。
月亭江氏也是中洲五大家之一, 不過主家這一代的后輩中幾乎找不出一個能成氣候的,反倒是旁系中出了個江黎,因此引起了主家的忌憚。在江黎拜相泠為師后,為了拿捏她,江氏主家的人便以教養(yǎng)的名義將其弟江淮接到了主家,十年下來, 東西沒教多少,倒是成功將人養(yǎng)廢了, 性子懦弱無能。
早前跟隨義父受邀前往江家時, 他曾無意中見到江淮被一眾奴仆堵在池邊。隨著一位穿著金貴的小少爺一聲令下, 那些身上沒有絲毫靈力的凡人爭相表現(xiàn), 抓著江淮的頭發(fā)大力將他往水下按去,眼見對方喝了好久口水, 幾欲溺斃, 才“適時”地松手, 讓他喘上幾口氣,聽到身后傳來的小少爺?shù)暮炔事暎?這群惡仆頓時施暴地更賣力了, 如此往復(fù),等江家家主帶著他們閑逛, 無意中撞見這一幕時, 人已經(jīng)癱在地上奄奄一息。
而當(dāng)江家家主面色難看地問及事件始末時, 身為始作俑者的小少爺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一臉坦然, 不帶半點后怕,受害者本人卻從地上爬起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聲稱自己不小心溺水,幸得對方相救。
明明身具靈根,卻連凡人都不如,任由他人欺辱。
那時他還頗為可惜,這樣的人竟是江黎的弟弟,如今看到他這一舉動,穆辛聞著實有點吃驚。
“見穆道友的神情,莫不是認(rèn)識此人?”
穆辛聞抬起頭,看清說話的人時還有點意外,沒想到佛子會對此感興趣,但還是點了點頭:“他是如今第三峰首席弟子江黎的弟弟,江淮!
“姓江,”佛子重復(fù)了句,“江家的人?”
穆辛聞:“正是。”
“江家這些年是越發(fā)沒落了,什么阿貓阿狗都能出這個頭!兵P棲梧聞言輕笑了聲,語氣中多了幾分嘲意,偏過頭消遣般同簡禎道,“聞道友,你猜他能否挪動那長戟半分?”
然而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后者開口,鳳棲梧以為他在故意落自己面子,不善地朝他投去視線,卻發(fā)現(xiàn)對方注意力根本不在此間,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在方才江淮現(xiàn)身的廂房,目光一錯不錯地注視著那縷被掀開后尚未徹底停止擺動的輕紗。
蘇茶也對他此時的舉動感到奇怪,伸手拉了拉他的袖角,不解地喚了聲“師兄”。
然而下一秒,身側(cè)之人毫無征兆地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徑直消失在原地。
蘇茶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鳳棲梧話中多了幾分刺意:“簡道友如今行事倒是不拘一格。”
蘇茶斂下神情,抬眸時又恢復(fù)往日的溫柔得體,好聲解釋道:“大師兄許是遇上什么要事,還望諸位見諒!
這邊廂房內(nèi)的詭異氣氛江淮一概不知,此刻光是站在臺上,感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他就覺得一陣頭皮發(fā)麻,實在不敢想自己失手了會怎樣。
這時候如果是他在就好了。
江淮腦海中不止一次地浮現(xiàn)出這個念頭。
他無能、懦弱、永遠(yuǎn)只能讓身邊的人失望,如果是那個人的話……
或許,一切都會不同吧。
【平心靜氣!壳邈鲢龅穆暰落入耳中,卻神奇地?fù)崞搅怂丝痰慕棺,一如此刻從四肢百骸寸寸蔓延的那道寒意?br />
底下觀眾看清他細(xì)胳膊細(xì)腿的模樣,紛紛投來懷疑的目光,顯然并不看好。
江淮深吸一口氣。
虞兄都這樣幫自己了,好歹也要一試,不然像什么話!
他咬著牙帶著幾分決絕走向長戟所在的位置,閉上眼。一時間,身上的寒意瞬間加重,其存在變得愈發(fā)明顯。
他照著虞初羽方才的話,亦步亦趨地跟隨著體內(nèi)的那股寒意推進(jìn),從一開始的寸步難行,逐漸地加快節(jié)奏,慢慢變得得心應(yīng)手。
底下的觀眾見他許久未動,一臉的不明所以。
“小兄弟,你行不行?不行就下去別耽誤大家時間了!”
“對!這可不是什么舉重,不是撐一口氣的事!
拍賣師見狀也有點遲疑,開始想找什么臺階讓這位下去,好將后邊的拍賣繼續(xù)下去。
就在這時,江淮猛地睜開眼。
周身的寒意如潮水般退去,隨之而來的是蓬勃灼熱的氣息。
他從未覺得如此輕松,仿佛輕輕一蹬就能躍起十?dāng)?shù)米,身上仿佛充斥著花不完的精力,亟待他發(fā)泄一二。
拍賣師終于開口,勸解道:“這位道友,凡事還是量力而行為好。”
他邁步向前,在眾人質(zhì)疑的聲中單手握上長戟的戟柄,隨后,向上一拔。
在一眾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長戟脫離武器架,輕巧地劃開一道圓弧后,在江淮手中轉(zhuǎn)了圈,最終被橫握著展示在眾人面前。
江淮本人也睜大了眼睛,下意識掂了掂手中的長戟,一時間懷疑那所謂的千斤是不是主辦方的人自吹自擂。
顯然也沒想到自己還有這種本事。
不過他的眼神卻一點點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