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初羽腦袋直接空了一瞬,木著一張臉對上巨蟒,腦海中莫名浮現(xiàn)一個想法:丑東西眼睛還挺大。
她做了個深呼吸,勉強不去看這辣眼的大蟲。
濃郁的靈力自她指尖溢出,裹住劍身,輕瀟發(fā)出一聲清透的長鳴。
薄唇微動,無聲吐出幾個字:流云歸意。
飄渺又玄妙的劍氣以虞初羽為中心蕩開,若即若離,卻帶著大道至簡的深意。
劍尖帶著破竹之勢對準巨蟒,在一聲令人牙酸的金石撞擊聲之后,傳來一抹微不可聞的皮肉割裂聲,只見劍鋒劃破巨蟒銳利的鱗甲,沒入柔軟的血肉,在它腹部開了一條不深不淺的缺口。
虞初羽一擊即退,用上七卻步,分秒必爭地往岸上跑。
一邊跑一邊用余光掃了眼身后的巨蟒,看清它腹部的傷口后,虞初羽眼皮一跳:糟了。
只見那裹著一層薄鱗的蛇腹處堪堪被被劃出一道掌長的痕跡,露出底下肉粉色的皮肉,堪堪流了幾滴血。
如果不是這大蟲的鱗甲過硬,就是自己的靈力又出問題了。
巨蟒被這道傷口激起了血性,攻擊越發(fā)兇猛,偏偏每每將要觸及眼前的螻蟻時卻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消失,幾次三番后整條蛇變得出奇暴躁,巨大的蛇尾開始沒有章法地在湖面上亂拍。
不消片刻,原本時光清淺,歲月靜好的鏡湖變得滿目瘡痍。
鏡湖的水不要錢似的揚起,露出底下坑坑洼洼的湖床。
虞初羽數(shù)次陷陷避來鋒利的蛇尾,看著盡在咫尺的湖岸,總算松了口氣。
眼看要離開自己的主場,巨蟒越發(fā)沒了分寸,一尾巴砸下去,就在虞初羽上一秒站定的位置留下一個丈深的大坑。
虞初羽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站在岸上冷眼注視著巨蟒?br />
唇齒未動,只見湖面上方有電流一閃而過,下一秒,絢麗的銀紫光鋪滿正片鏡湖,天地色變。
虞初羽沒有多看,背著銀光迅速朝小白狗掠去,卻見小家伙站在原地瘋狂地朝她叫喚。
虞初羽心里一個咯噔,若有所感地回頭,就見一道毒液朝她疾射而來。
哪里能想到,這丑東西哪怕自顧不暇也要把她拖下水。
虞初羽舌尖一片苦澀。
避無可避之下,她只好伸出左臂擋在前方。墨綠的液體舔舐上小臂,先是傳來滋滋的腐蝕聲,轉(zhuǎn)眼血肉便消去了一大片,露出一截白森森的骨頭,緊接著,密密麻麻的刺痛后知后覺地襲上神經(jīng)。
虞初羽臉色瞬間慘白,動作卻沒停頓分毫,咬著牙一把攬過小家伙就跑。
堪堪離開數(shù)十米,身后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第6章 第 6 章
青蘿鎮(zhèn)一家酒肆內(nèi)。
還未進門就聽見里頭傳來雜亂而熱鬧的談話聲,話題幾乎囊括了東西南北四境加中洲。一些素不謀面的人往往幾杯酒的功夫就熟絡(luò)起來,大著舌頭講著自己帶來的新鮮事。
此處靠近萬象森林,慕名而來的游俠修士無數(shù),漸漸便形成一個小鎮(zhèn),雖不比一般的城鎮(zhèn)繁榮,但消息的流通速度卻是一絕。
坐在中心位置的四人嗓門格外大,鄰桌的人一開始還有些不耐,不知不覺間卻被他們的對話吸引了注意力。
“你們聽說了嗎?阜陽紀家滿門被屠!我有個朋友在那邊,說是第二天開門進去,目之所及全是濃稠得發(fā)黑的血跡,加上天熱,過了一夜,那氣味銷魂得呦,據(jù)說一些尸體上都長了蛆,面目全非了。最倒霉的要數(shù)那家的紀少爺,全身上下被砍了上千刀,據(jù)懂行的人說,這還是在人清醒的時候砍的,也不知道身前遭了多大的罪!蹦侨苏f著,不忍地搖了搖頭,端起酒碗呷了一口。
“可是這紀家得罪了什么人?”同桌的人好奇問。
“誰知道呢,有人說如此狠辣的行徑?jīng)]準是魔族手筆,F(xiàn)在整個阜陽人心惶惶,酉時不到家家就門戶緊閉,一些外來的人不知情來晚了,差點以為自己進了座死城。不過何家為此下重金,誓要將那行兇之人碎尸萬段,想必那兇手也逍遙不了幾日了!
一人驚呼:“何家?可是望都何氏的何?”
“可不就是!”說話的人一臉紅光,哪怕只是提上一嘴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望都何氏,中洲五大家之首,真正閭閻撲地,鐘鳴鼎食的名門望族。
時移事遷,王朝都不知道更迭了幾代的情況下,唯有何氏長存。
一人面露質(zhì)疑:“這紀家什么來頭,竟然能和何家扯上關(guān)系,我以前怎么從來沒聽過?”
“害,你們不知道也正常。這紀家本來也就是個小門小戶,族內(nèi)的人也沒什么修仙的資質(zhì),多為凡人,不過人家祖墳冒青煙,出了只金鳳凰,恰好讓何家主看對了眼。你們想想,那何夫人可不就是紀姓嘛。”
眾人紛紛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就在此時,一人推門而入。
眾人下意識瞥了眼,只見那人一身血污,周身尚且縈繞著殘留的肅殺之氣。
這副剛造了殺孽的模樣在青蘿鎮(zhèn)沒什么稀奇,多的是人頂著一臉血從萬象森林中出來,淡定地吃飯逛街的,曾經(jīng)有人突發(fā)奇想做了個類似的造型去集市上采購,據(jù)說殺價的時候有奇效。
眾人收回視線,接著聊各自的話題。
那個講述紀家滅門的修士卻多看了那人幾眼。
以他多年的看人眼光,這人容貌氣度不俗,除了無可避免的戰(zhàn)斗痕跡,從上到下無一處不妥當,在萬象森林還能講究到這種程度的,想必來頭不小,不知道是哪家出來歷練的子弟,
正想著,就見那人輔一坐下,衣襟內(nèi)突然冒出個狗頭。
狗??
他隨即自嘲地搖了搖頭:怎么可能,估計是什么靈獸的擬態(tài)吧。
正瞧著,冷不丁同那靈獸對上眼,下一秒就聽見一聲兇巴巴的叫喚:“嗷!”
被那雙浸著寒意的獸瞳盯著,男人心頭一悸,忙不迭收回視線。
虞初羽對此一無所知,認真挑選著菜品,末了補充一句:“再來一道水煮白肉,少鹽少油!
水煮白肉小白應(yīng)該能吃吧?
她不確定地想,轉(zhuǎn)頭去看小白。
只見它背對著她趴在桌面,將整個腦袋都埋在爪子里。
小家伙從半路開始就不對勁了,該不會是傷勢復(fù)發(fā)了吧?
虞初羽伸手狐疑地戳了戳它的屁股,下一秒整條狗唰地跳到桌子另一邊,背過身氣勢洶洶地沖她嗷了一聲,半點看不出虛弱的模樣。
虞初羽怕它掉下桌去,伸手一提輕輕松松將其拎了回來,語氣無奈:“冒冒失失的!
小白狗被揪住命運的后脖頸,小短腿維持著剛剛的姿勢僵在半空,放下后一臉生無可戀地趴在桌子上,仔細看耳朵尖尖邊的毛發(fā)帶著若隱若現(xiàn)的粉。
菜很快就上來了,虞初羽將水煮白肉用筷子撕成小條,推到小白跟前。
“吃吧!
小白看了面前寡淡得堪比白水的葷菜,再看看虞初羽的菜色,伸出后腳將盤子往前一推,緩步走到五香牛肉旁邊,用毛絨絨的爪子在桌面上拍了拍。
虞初羽沉默了一瞬,冷酷拒絕:“不行!
小白直接上嘴,迅速叼了塊牛肉吧唧嚼了幾下就草草咽下,完事還慢條斯理地舔了舔爪子,抬起頭一副“你奈我何”的得意模樣。
虞初羽:“……”這家伙是有點反骨在身上的。
她扶了扶腦袋,頭疼道:“這些食物油鹽多,不適合你!
話說這么小的狗能吃肉嗎?她一時拿不定主意。
小白一臉的無動于衷,趁機又叼了塊牛肉。
虞初羽直接伸手將兩盤菜掉了個位置。
只見小白看了一眼,前爪一攤,躺在桌上徹底不動了。
要么絕食,要么換菜。
虞初羽都要被氣笑了,到底還是妥協(xié)地將牛肉放在他面前。
一餐飯結(jié)束,沒來得及稍加休息,虞初羽便馬不停蹄地動身會昆侖巔。
明日就是最后的期限,還要留出煉制丹藥的時間,必須在今天之前回去。
剛站上飛劍,小白衣襟內(nèi)拱了拱,終于掙脫束縛露出雪白的小腦袋。
虞初羽注意到這一幕沒有阻止,順手給它加了個頭盔型結(jié)界擋風便隨它去了。
它四處張望了一會兒,又安靜地縮回原來的位置,黑曜石般的眼珠眨了眨,視線視線漫不經(jīng)心地落到虞初羽左手的手臂上。
只見上面裹著厚厚的白紗,隱約有深淺不一的紅色在紗布內(nèi)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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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巔終年覆雪,像是一塊捂不暖的萬年冰。
虞初羽站在山門前,明明才離開兩日,如今卻恍生一種奇怪的疏離感。
就在這時,一道雪白的影子迫不及待地跳到地上,抖了抖身上沾上的雪粒,探究地看著眼前的山門。
頓時,什么莫名其妙的思緒都沒了。
虞初羽眉尖舒展,晃了晃腦袋,邁進山門。
此時已值傍晚,學宮中陸續(xù)走出退堂的弟子,注意到虞初羽的身影,紛紛自以為不動聲色地投來視線,時不時與同伴附耳嘀咕幾句。
“誒,你看,大師姐回來了!币蝗擞檬种馀隽伺鐾。
“我覺得大師姐不像那種人啊!
“傻子,光看就能認清一個人的話,哪還有那么多的受害者。知人知面不知心。”
“還好蘇師妹沒事。”
這時,一聲清泠泠的嗓音自身后傳來:“什么意思?”
兩人渾身一僵,機械地轉(zhuǎn)過身,看清來人后口齒都不清晰了:“大大大大師姐!
完蛋,大師姐剛剛不會全聽見了吧?
虞初羽掃過他們五彩斑斕的表情,重復(fù)了一遍。
那兩名弟子對視一眼,其中一人閉上眼視死如歸地開口:“就,就是掌門出關(guān)后,得知蘇師妹中毒,拿出自己私庫里的丹藥,親自去幫她療傷,現(xiàn)下人已經(jīng)大好了。”
虞初羽抿了抿唇。
所以明明蘇師妹痊愈了卻沒有一人通知她嗎?
她沒有理會那兩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弟子,徑直離開。
周圍掃來各種異樣的眼神,虞初羽沒有心思去分辨他們的深意,只覺一陣胸悶,不知不覺間走到了凌霄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