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尋使出全身的力氣,去撕咬,去踢蹬。
他松開了嘴,放聲大喊:“狗狗……汪汪汪汪……狗!”
聲音更遠了。
可是他跑不掉。
沒有毛的,不是狗狗。陌生的氣味,陌生的聲音,沖擊他的大腦。
他的感官一片混亂,被攪弄得支離破碎。他發(fā)出不明意義的怒吼,身體在泥地上掙扎,摩擦出血腥氣。
他在哪里?
段尋聲嘶力竭,有所預(yù)感似的,放聲痛哭。
哭聲在嘈雜的雨聲里,在混亂的腳步聲里,在急迫的說話聲里,在小狗微弱的呼喊里,尖銳刺耳。慢慢地,沒力氣地衰弱下去。
段尋喘不過氣,一邊咳嗽,一邊呼喚著。
“不……狗……狗狗……汪汪汪汪,汪嗚!”
他聽不見了。
“啊啊啊……狗……小狗,汪嗚汪嗚……”
聽不見了。
他哭得干嘔,全身發(fā)抖,發(fā)恨地咬住了什么東西,血從他的嘴里流出來,他的喉嚨里發(fā)出哀鳴。
小狗,不要跑。
他在哪里?
小狗在哪里?
滾開,滾開!
掙扎中,他的手臂一痛。他無用地睜開雙眼,翻滾撕咬,想讓自己清醒過來。
可是他還是無法抵抗、心含怨恨地昏睡過去。
他失去過,接受了,又再一次失去。
為什么他沒有力氣跑走,為什么他沒有力氣殺掉這些人,為什么他一直抓不住想要的東西?
為什么它們都消失了。
摸不到,聞不到,聽不到了。
*
段尋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久違的黑暗,蕭凌風也不知道去哪了。
他摸索著,床下是軟的被褥觸感,手邊有一只玩偶——小時候陪他睡覺的小狗玩偶。
大大的眼睛和鼻子,穿了一件麻布料子的小衣服。衣服破過,牢牢地縫上了線,摸上去很粗糙,像一條蟲子。
他有點恍惚。
他并沒有完全沉睡,腦子里浮光掠影般,掠過了很多東西,是一些小時候的事情,非常真實。
不過,他已經(jīng)長大了,不會再為那樣的事痛哭了。
現(xiàn)在先確定自己在哪里。
段尋拿起床邊的導(dǎo)盲杖,一邊沿著墻壁走,一邊在心里呼喚:[系統(tǒng)?]
系統(tǒng)回了他一聲。
好。那他不是在做夢,應(yīng)該還是在秘境里。
第三重秘境。
不知道為什么,他和蕭凌風分開了,又是完全看不見的,又是回憶起一些往事。
就好像在這里重現(xiàn)了他的人生。
這個屋子很熟悉。四個上下鐵架床,窗邊有一株不知名的花,在散發(fā)花香。外面?zhèn)鱽砗⒆拥某臭[聲。門關(guān)著,門外也有人聲,門口有一條弧形的地毯。
段尋摸了摸自己臉,又擼起袖子,摸了摸兩只手腕。
左手有傷痕,右手沒有。
走路時的步調(diào)也不太對,身體像變小了。
如果真是過去重現(xiàn),那應(yīng)該在十二歲以后了。
目前處在孤兒院。
這最后一個秘境有點微妙。
到目前為止,它反應(yīng)的是一個人的記憶,或者說是內(nèi)心世界。
所以最后一關(guān),要面對的敵人是自己?
但段尋自認為并沒有心魔之類的,也沒有什么悲慘到無法跨越的心理陰影。
如果是這樣,這關(guān)得怎么走?
段尋決定走出房間看看。
打開房門,段尋走出去,吵鬧的周圍安靜了一瞬。
段尋疑惑,發(fā)生什么了?
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是他的問題。
他走到哪里,哪里就安靜了,只有噠噠噠導(dǎo)盲杖點地的聲音。
身邊有腳步聲,離他遠去的聲音。
好吧。他有這么嚇人嗎?
段尋回憶自己在這段時間干了什么,忽然想起了點什么。
好像是孤兒院新來了幾個孩子,惹了他,然后段尋淹了他們。
“段尋……”有聲音怯怯的,“李阿姨讓你去她的辦公室!
段尋點頭,說“好”。
他走遠了,背后隱隱有聲音。
“……殺人……”
“他好可怕……”
“他在野外撿回來的,和野狗一起生活的……”
“沒有!他只是不愛說話……”
段尋把這些聲音拋在腦后。
他憑著記憶走到一扇門前,摸了摸門旁凹凸的牌子——李慧。
在段尋的印象里,這所孤兒院收納了很多殘疾的孩子。像段尋這樣眼睛不好的也有好多個,所以里面的一些設(shè)施被改造過,方便這樣的孩子。
但像段尋這樣從野外撿回來的孩子,還是比較少見的。
段尋敲開了門。
李阿姨說:“小尋,小玉和小真流了很多血,明天才能出院。他們有錯,你也有。知道自己錯哪了嗎?”
流血?那就不是溺水事件了?
段尋努力回憶,搜刮出了一點記憶。好像是另外的幾個人,他拿刀子捅了他們?
段尋說:“李阿姨,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李慧的聲音緩和下來,又說了點什么。
段尋心不在焉地應(yīng)付了幾句,退了出去。
如果他沒記錯,明天他們回來了,但是段尋找機會又想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