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洲各有各的特色,大多立有千年的名門大派,里面的金丹期都數(shù)量龐大,不是桃源仙門能比的。
金洲是個特例。
它地處偏遠,以金洲為首,周圍的一大片區(qū)域都是魔獸的天下,人族在這里少見,也不易生存。
桃源仙門地處東南的虹洲邊緣,小的不起眼,也沒什么歷史。
但藏書閣里最多的是所謂的桃源仙門的仙史。
段尋大概翻了翻,總結(jié)起來就一句話:某在大洲混不下去的林姓散修,偶然發(fā)現(xiàn)這個民風淳樸、靈氣十足的好地方,于是占山為王,娶妻生子,做了這兒的土皇帝。
前幾任掌門都止步金丹期,突破無望老死,林何是第三代。
段尋猜測,林何想要獸核,正是因為他也到了瓶頸期。
畢竟,人和獸是兩個物種,生出人獸混血不容易,吞下獸核也是個危險的事情。
段尋覺得今天差不多了,起身準備把玉簡放回原位。
噠噠竹竿聲敲到一半,有彎腰的人形在一旁討好道:“仙長,小人來幫您放玉簡吧!
這人是很淡的白色,門派里的雜役。
雜役佝著腰,在衣服上使勁擦了擦自己的手,把頭埋下去,恭恭敬敬地伸出雙手。
段尋猶豫一瞬,把玉簡放在他的手上,道:“多謝,有勞了!
雜役連連道:“為仙長做事是我的福分!”
聽著他離去的腳步聲,段尋向屋外走去。
當林何重傷或者死亡后,這批被欺騙而來干苦工、卻仍然抱有修仙幻想的凡人又會走向哪里呢?
他們當中,有的人遠離家鄉(xiāng)親人,在這里蹉跎了十幾年,干最苦的活,吃最少的東西,毫無報酬,依然相信他們走在修仙的正途上,堅信目前的苦難只是他們必經(jīng)之路而已。
段尋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里,也無法為他人引路、負責。
他可以做到的,最多是殺了林何,公布這一切的真相。
如果能做到,這些凡人也許能回到親人和朋友的身邊,沉眠故土,得到最后的寧靜吧。
又或許是憎惡咒罵毀掉這一切的段尋?
段尋回到屋內(nèi)休息,為晚上的計劃養(yǎng)足精力。
第4章
蕭凌風的放風頻率是半個月一次,這意味著他的傷勢剛剛好一點,就又要挨打了。
好在地牢的鑰匙只掌握在秦遠一個人手里,除去放風時間,蕭凌風還有喘口氣的機會。
上次放風是十一月十一日,下次大概在十一月二十六日,再過七天左右。
這幾天要給林旭陽找點事情做做。
夜色正濃,光禿禿的桃樹枝椏像從土里掙扎而出的鬼手,直指一線殘月。
夜風吹過,稀窣聲響,遠處不知名的蟲兒和獸類輕和,連同那日夜不停的流水,掩蓋了夜間的異常。
竹竿收縮成了手掌那么長,系在段尋的腰間,無聲晃蕩。
段尋這幾天一直在記路,就連晚上都不睡覺,去白天不方便去的地方。
比如林旭陽的住處。
他單獨住在主殿的右后方,離主殿大約幾十米,離后山很近。
桃源仙門這塊地,靈氣莫名充沛,越往后山去,越是。
這片后山明顯異常,但藏書閣的仙史沒有提及,門派里的人似乎也是習以為常的樣子。
至少,普通弟子應(yīng)該是不知道的。
如果殺不了林掌門,除了穿過前方桃林向北,也許還能翻過后山向南。
可作為萬不得已的下下策。
后山異常,連帶著從后山流出,蜿蜒穿過門派的溪流都不同尋!螌つ芸吹竭@條溪流。
據(jù)說它春天非常溫暖,生機勃勃;而冬天,正如段尋眼前那樣,是很深很濃的藍色,曾經(jīng)凍傷過人。
特別是離林旭陽屋舍門口的十幾米處,恰好是它粗壯的“根”。
大概兩米寬,深倒沒多深,淹死個人綽綽有余。
段尋悄無聲息站在緊閉的門口,模仿著林旭陽平日里是怎么出來的。
這人雖懶,不怎么愛修煉,但他怕他爹。
他爹剛剛閉關(guān),他還不敢那么放肆,一開始就忤逆他爹讓他卯時去練武場的要求。
那會天還蒙蒙的灰,一切都看不太清楚。尤其是剛睡醒、迷迷糊糊的人。
林旭陽會扶著門口的柱子站一會兒,可能是在打哈欠。
接下來,他會拖著腿,下臺階,緩慢地走七八步,走進濕冷的風里,被凍得一激靈。
然后,他會蹦幾步暖和暖和身體——這天太冷,林旭陽只有筑基期,還做不到寒暑不侵。
段尋站定了,低下頭,又順著腳下望向藍色的河。
如果這里結(jié)冰了。
會一路摔進河里。
如果在河里催生水草,會被纏住。
再下個靜音咒,沒有人能聽見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冰冷的河水四面八方?jīng)_來,灌進腔竅,在那一瞬間,人是什么都聽不見,也感覺不到的,只能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光亮一點點消失,呼吸一點點消失,自己在往下掉。
下面是很深很深的顏色,不管溪水原來是碧綠的、水藍的,通通都變成黑色。
因為下面沒有光。
那一刻,人大概像個瞎子一樣吧。
被綿密的、無情的水一直往下拉,身體無力掙扎,無人回應(yīng),也無人看見丑態(tài)。冷極時生出溫暖,對林旭陽這種人來說,溺死還算個不錯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