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飛奔起來,前方似乎永遠(yuǎn)沒盡頭,唯有天空高高在上,看不到方向,窒息的滋味襲來,一道身影接近了過來,天空茫茫,梨花渾身是汗水,絕望靠著一棵樹不敢動。
腦中印象急促,那虛無幾乎接近實(shí)心的黑濃,那身影晃到她跟前,按住她的眉心,瀕死邊緣的直覺再次襲擊全身,梨花揉了揉眼睛,但就是看不到什么,眼前是身影重疊著身影,那身影無可辨認(rèn)。
梨花的軀體就要散架了,骨頭的酸澀逐漸能感覺到,是那意識中的一股力量推著她,將她推著鉆出去。
“喂!喂!”這聲音她聽見的,視線在此刻清晰了些,梨花那被電擊的滋味余驚還未消,她摸了下她的眉心才感覺如獲新生。
這會兒感受到舒服的氣息了,剛才她險些被壓制到什么地方去受死。
“你還在這里呀?”
這修真者的眼中愕然,他又出現(xiàn)了,他的臉?biāo)悴簧戏浅8哔F的俊雅,但很有光澤而朝氣蓬勃,應(yīng)該不會比梨花大太多。
“當(dāng)然。”梨花沒好氣的說。
她起身而走,修真者仰望她背影不說話。
梨花踏著樹冠在樹梢的枝葉中走著,思緒中還是剛才境況中的景象,那該是亡者生前的狀態(tài)中,誰是害她的哪個?梨花記得有些模糊不確定,鉆出來那里還記得一些細(xì)碎的畫面。
不確定到底是啥?
反復(fù)回想中的梨花,想著那細(xì)碎畫面,那是絕對能分辨出來的形狀,真的有些模糊。
樹梢的枝條折斷幾根,她在樹枝間的腳步聲似乎吵醒了附近水中的大錦鯉伸出頭,吐出一串水泡,水面蕩起一圈漣漪,似乎在怨她的腳步聲太吵了。
梨花大腦瞬間嗡了一下,那明朗境況中的那片物件好熟悉啊。
可不就是,大錦鯉身上的鱗片。
即可感到欣然的當(dāng)下,她對剛才明朗境況中的那清晰畫面印存于個人記憶中了,她從樹梢下來,靠墻坐在大石頭上歇息會兒讓記憶更自然些。
次次這樣,不屬于梨花自己的記憶沖進(jìn)來,她的大腦都需要很不舒服地吸收進(jìn)去。
這類亡靈未得到較好的歸寧結(jié)局,其中的坎坷曲折與沉沉冤屈,都讓梨花無奈地成了這些嗜血冤屈事件的開謎者。
可今日這樣,還是讓她感到不解。
梨花手里攥著這枚普通玉制的梳子,亡靈的事兒當(dāng)中,這梳子也并非就是怪物所持有,它怎么還留給了梨花呢?
那就看它閉眼睛前說的那兒,是否所有的謎團(tuán)就能從那里打開了?
第2章 虞郎妙華【2】
記得大怪物的囑托,梨花到達(dá)橋頭,附近不遠(yuǎn)就是那嗜血的現(xiàn)場。
破曉冷光透出樹梢之間的縫隙,雪后微雨的潤澤,讓地面變得干凈也看起來舒服了些,那些血腥味也沒有那么難聞了。
梨花沿著橋頭兩邊的土徑尋找,走下去兩米低的地方,發(fā)現(xiàn)一處不好找的石洞。
這石洞入口好奇特,像彎曲的螺,那螺尾是朝著橋頭仰望的方向,那石塊突兀成異狀,高高屹立著幾乎到達(dá)橋頭位置。
像是石鐘乳,但又是形狀略顯單一的灰黑,這洞口也是越往里走,越寬敞到能將馬車駛進(jìn)去,里面還真的有雪白如筍的石鐘乳很小不到半人高,里面的水不多但有聲音聽得出來。拐過石鐘乳,看到個吊床樣的巢,上面竹席鋪墊還蓋著動物的毛皮。梨花揭開毛皮,看到這巢周圍是昆蟲軀體和殼。
梨花站在邊上,仔細(xì)地看著里面。
一雙帶著黑圈白眼線的眼睛,泛動白眼珠望住梨花,忽而那雙眼珠又成了人類的深褐色。
怎么, 這巢里還真有住客?
不,這不是什么住客,是個精怪。
這怪物不大,很不客氣地瞪著梨花。
這眼神像極了那個給了她梳子的怪物,之前斃命的那個。
幼怪看著也就是不到十四歲的丫頭,發(fā)絲卷曲梳成雙環(huán)髻,眼睛大大的,鬢邊那頸上帶有少許粗糙如樹皮的半蛻化角質(zhì)。衣裳是樹葉混合羽毛的也不難看,腿腳還在發(fā)育中十分地纖細(xì),其余不細(xì)看也看不出來是怪物。
幼怪?jǐn)骋獍銉墒植嫜晕⑼回5淖齑骄o緊咬著。
“我沒有惡意的!
梨花這樣說著,心里認(rèn)為,這就是與昨夜那個怪物一樣的同類。
幼怪兩腳動也不動,它從巢里跳下來,兩手縮著,尾巴高高翹著作勢隨時反抗她。
稍頃,它察覺到梨花發(fā)絲中腥潮帶有紅色的凝固體,它鼻翼張合之間,眸中大大的驚愕。
它眸光里深深恨意,嘴巴尖尖。
它翅膀扇著迅速帶動起身軀,飛過來,梨花即可轉(zhuǎn)過來石鐘乳后面。
那怪物翅膀跟著撞擊到石鐘乳上,“騰”地一聲掉落,下面水把它翅膀弄濕了,露出它的腦袋小小的。
“別生氣,我沒有要捉拿你!崩婊◤氖娙閭(cè)邊站過去對它說。
小怪發(fā)現(xiàn)了她發(fā)絲中微細(xì)的紅色凝固顆粒,想到梨花必定殺了大怪物,此刻對她滿是敵意。
梨花的空間戒指內(nèi),那個大怪物的身軀還在束靈環(huán)里。
“我們來聊一聊吧?”梨花蹲下身以溫和親近的姿態(tài)商量著問道。
這小怪黑翅膀就像是外袍樣的披著身上了,它神情不卑不亢地走出來石鐘乳,也不知道它是否能聽懂她說的?
梨花慢慢站起,斟酌了下又道:“我反正看到過一個怪物吃尸體呢!
“不是的,我母親不會吃人!”怎料到幼怪會說人話,它臉頰忽然成了突兀狀,嘴鼓成了尖角。
梨花稍微后退開:“你說的是真的?”
那大怪還真的是它的母親,梨花眼睛再看這小怪,它除了有對大黑翅膀,其實(shí)就是一個小姑娘,剛才縮住雙手,那樣子真的很可怕,一般精怪們鮮少能達(dá)到這般修為。
“我?guī)е汶x開這里吧,這是你母親的安排!
這小怪反復(fù)打量著梨花,它揣測梨花究竟是否值得信任。
梨花見此嘆息一聲,溫和地看著它隨后扭頭就要走。
她出來這巖洞,就要走到橋上了,視線右側(cè)后方,那小怪已然緊緊隨著她,它用昆蟲的外殼串成串圍在身上,忐忑不安地望著她。
它其實(shí)不兇惡喔。
可這對她而言就是負(fù)擔(dān)。
梨花有些后悔了。
小怪母親去世,那她怎么安置它呢,丟下它能活下去嗎,它這樣人不人怪物不怪物的,過日子會很難的。
還是去找他吧,他是這世上對她而言唯一的依靠,他辦法多的很。
梨花和小怪物走了一個上午,來到山頂。
這是京都最高的地方,樹木蒼翠布滿山野,林中小路還算順暢,這里原有山寺,寺院半隱在樹林溪水畔,有高塔點(diǎn)綴,山門雕刻的五彩繽紛華麗隆重。
據(jù)說來這里求財?shù)娜撕芏,給了供品,燃香祭奠,四面八方的士紳與達(dá)官貴人都來朝圣,常年眾多的信徒也為這山林添了人氣。
然而想不到的是,某月,京都內(nèi)城的九五之尊入寺來祭奠,整個過程好好的,衰就衰在他離開后。
皇帝回去以后中了邪氣還昏睡不醒來,太醫(yī)開了方子一副又一副不見好,皇帝身側(cè)的重臣們眼看著就另擇新主,想抽身不侍奉了。
這時候來了幾個修真者,他們說這是精怪作亂,說那些針灸無用,他們帶著法器,最終大張旗鼓地制服了那怪,說是皇帝帳內(nèi)終日流連著精怪呢。
皇帝醒來,他的邪氣就都好了。
金鑾殿上一頓發(fā)火,高額懸賞著讓那些修真者仔細(xì)尋覓,也務(wù)必要抓到精怪們。
山頂寺院被拆毀了,百姓們議論說是寺里進(jìn)香的清麗民女迷惑了他們的皇,很多清麗民女可是山寺提供的就暗藏在寢宮內(nèi),皇上與那些民女夜夜狂歡,國中事務(wù)荒廢半年無作為。
當(dāng)然,那或許就不是什么清麗的民女,必定是邪惡的怪物。
無辜的山頂寺院被指明要摧毀,是修真者們動手拆除的,殿前的戲臺香爐被搬走了個空,昔日香火旺盛而今是片廢墟,那些美艷的謠言隨著這事兒也被人們忘了個徹徹底底。
梨花知道的這些事兒都是那個中年大叔說的,這大叔愛做吃的還都是素食居多,邊做邊說陳年舊事,包括了那些悠遠(yuǎn)流傳的深奧故事。
而他說的故事地點(diǎn),如今的山寺,已成了斷墻禿頂?shù)钠茢∶婺俊?br />
梨花和大叔就合居在山寺的后面,這周圍如今是人跡罕至,他們的日子也是淡的只有塵土味。
可即便如此,她這合居者中年大叔低調(diào)也很有能力,他們住著土墻燒著樹葉子,偶爾接獲處理個精怪,大叔就給她單獨(dú)開小灶燒個雞肉吃。
不過,這大叔頗講究儀態(tài)。
這讓梨花有些窩火,她和他的銀子根本就留不住嘛。
這次大叔接了活先致使她去,好騰出功夫下山買布做衣裳,這中年人時不時就做新衣裳穿,她幸虧藏了些銀子在身上呢,否則定被大叔用在逍遙自在的吃穿上了。
炊煙裊裊,梨花疲憊走到山寺前。
小怪那雙環(huán)髻腦袋也緊緊隨著她呢,只是被梨花這樣一看,小怪穿著那羽毛昆蟲編制的裙子怔怔地望著她發(fā)窘。
寺里大風(fēng)吹著刮下來的旗子,這小怪即可伸手撈著,把臉蒙上了,羞澀與尷尬就要這樣遮掩才合適。
梨花覺得小怪十分地單純,它母親給它的教養(yǎng)很單一吧,這沒什么不好。
它看起來心里沒有多少憂慮,母親強(qiáng)悍,把它照顧的周全,梨花不愿意繼續(xù)想下去。
日后這小怪要如何生存,她默默嘆息中……
進(jìn)去寺院山門右拐過破墻,這邊隱蔽的楊木門扇虛掩。
風(fēng)雨侵蝕的楊木門扇雖然是實(shí)心木,但已是接近泥土的白色,推開的聲音帶出來如鐘聲的“嗡”,感覺很有腐朽的味道。
梨花帶著小怪也進(jìn)去了,經(jīng)過屋檐下的柱子,即可被花香吸引住嗅覺。
真是的,這大叔竟然買了香油抹頭發(fā),他銀子還真的有啊,她不是都把剩余的帶走了嗎?
照例,耳房內(nèi)收拾到一塵不染的炕頭,那清雅的長腿大叔正動手梳理他的黑發(fā),上面均勻搓揉著花香頭油。 “大叔,你買頭油了?”
梨花很不高興,住在這么破的寺后院居然還照顧形象,她想整蠱他,但她很沒用地每次都被他拆穿了招數(shù)。那回他用了他們二人的銀子買熏香和擦臉的香脂油,梨花吧香脂油給換成了蠟燭,結(jié)果狠狠地被揪了耳朵,耳朵紅腫五天,她恨這大叔,十多日不和他說話了。
這中年大叔太愛操持他那個人衛(wèi)生和儀態(tài)了,梨花連帶著沾染了些細(xì)膩的習(xí)慣,也懊惱他揪她耳朵,就是憤恨他厲害的讓她摸不清。
“回來啦!怎么樣了,那個活兒?”大叔香脂油罐子擱膝蓋下,姿態(tài)矜持端莊地問她。
“都聞著味道了,別擱腿底下了!”梨花看他飛快攏住發(fā)束,她瞧見他那一絲不茍的德行就煩。
“嗯,就買了些呵護(hù)頭發(fā)的油,這樣我頭發(fā)就不會被風(fēng)給吹糙了。”中年大叔正經(jīng)地看著她,不算很造作,還干脆把香脂油瓷罐遞給她看。
梨花厭煩地扭頭不看,她在心里說,抹油擦臉,早晚會被這些東西給搞砸的你。
那緊隨她而來的小怪偷偷地看著他們,不敢上前來。
“你這活兒做的可好?”大叔抿了一盅茶,掃視著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