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的人作息都比其他人更加規(guī)律。
吃過飯后,是病人的午睡時間,
天氣已經(jīng)入冬,今天卻是難得的晴天,非常適合午睡,但南盛桐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和他一樣沒有這個習慣的,還有一個很會下圍棋的男人。
男人姓郭,據(jù)說少年時期就已經(jīng)是圍棋職業(yè)六段,后來不知道他身上經(jīng)歷了什么事情,莫名其妙就發(fā)瘋了。
南盛桐在精神病院的時間大多數(shù)都有些無聊,他在姐姐面前就像個透明人,和郭六段下棋讓他多少能打發(fā)一點時間。
這里面的人其實每一個背后都有一段很離奇的故事,有些人是被家里逼讀書逼瘋了;有人是被對象拋棄了自殺未遂變得瘋瘋癲癲;還有人是在家里被丈夫和婆家不當人奴役了半輩子,精神開始不正常。
至于南月遙,她是因為和未成年的親弟弟亂倫,得了精神分裂癥。
有人說虧她還是那種名牌大學畢業(yè)的高材生,她就連得病的原因比別人都要奇怪。
一開始她亂倫這個事情被隱瞞的很好,沒什么人知道,南盛桐過來照顧陪伴姐姐的行為還被人夸過。
但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別人好像就慢慢都知道了,然后再看他們的眼神就變了。
這些話傳到南盛桐的耳朵里沒什么,他都承認,他確實在和姐姐戀愛,他離不開他姐。
可這邊病人的家屬里面什么人都有,還有人只是單純過來探望,當天就會走。
雖然他們通常都不會在病人面前提起那些會刺激到病人的事情,可難保私下里不會把這些事情當成談資隨意說起。
這天下午就有來看望家屬的人站在走廊里面聊天,她們嘮家常,說這里的誰是因為什么得病,還說有個漂亮女人和她親弟弟搞對象的事情。
南月遙的精神分裂癥具體表現(xiàn)在幻覺嚴重上,她看不見南盛桐,哪怕他就在她的眼前,她也說自己看不見他。
而且她的認知極度紊亂,發(fā)作起來會暫時性的失去理智,但等那段時間過去,她看起來就又會讓人覺得她精神狀態(tài)其實都還好。
“你說……精神病一般不都是看到不存在的東西嗎,怎么她表現(xiàn)出來是看不見病房里的人?”
“不知道,她當時好像是因為知道這是她弟弟才受刺激瘋掉的,可能心里就是不太想看見他吧。”
“那她弟還一直待在她旁邊,這樣還能好嗎?”
“趕不走,他爸過來沒用,他媽根本都不管不問了,看著是體面人,其實家里鬧這種事情還怪丟臉嘞!
南月遙在走廊上面散步的時候,聽到她們的對話。
她覺得她們都是在說她,皺起了眉頭,從后面靠近過去問道:“什么意思,你們都在說什么?”
對方明顯被嚇到了,這是一個過來照顧自己叁十多歲傻兒子的中年婦女,平時從來沒和南月遙接觸過,但她其實打從心底里覺得這個姑娘該配給她做兒媳婦。
看上了她的自身條件好,可一方面又嫌她搞出來的事情太不要臉。
于是這時她嘴里說出口的話就變得越發(fā)刻薄貶低和不中聽。
“你不是要搞你弟嗎?你弟他就在你的病房里面啊,你怎么還要往外面跑?”
南月遙最近一直都在接受電擊治療,她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再想起南盛桐了,這句話剛一出口,頓時就勾起了她腦子里另一段頑固的記憶。
她的眼睛都睜大了,伸手猛地拉住了對方的衣服:“什么我弟弟,我根本就沒有弟弟!”
可很快她就又皺緊了眉頭,表情變得越來越痛苦:“不對,不對,我有一個弟弟……”
“我男朋友不見了,不、不是的……他根本就不存在!你在說什么,他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那女人旁邊還有一個探病親屬,她見南月遙的情緒激動,連忙跑開去喊醫(yī)生跟護士,想要人把她給帶走,但還沒等叫過來醫(yī)護人員,女人那個蹲在走廊拐角沒多遠的精神病兒子就已經(jīng)先一步?jīng)_過來了。
“你放開我媽媽、你放開我媽媽!”
他只要一看到別人情緒激動就會應(yīng)激發(fā)瘋,有暴力傷人傾向,等到他被醫(yī)護人員用束縛帶捆起來的時候,南月遙的頭已經(jīng)被他用不知道什么時候藏在手里的石頭給砸破了。
醫(yī)生對她進行了急救,明明顱外損傷并不十分嚴重,可是南月遙卻始終無法蘇醒,陷入了深度昏迷。
……
與此同時,另一條世界線的南月遙也依照著上一次的時間進程,進入了精神病院。
就在這個下午,有精神病人突然發(fā)病,用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尖銳石頭,沖過來狠狠砸上了她的太陽穴。
南月遙不知道的是,在她倒地之后,有護士立馬過來控制住了那個精神病人,大聲質(zhì)問他到底為什么要傷人。
那個瘋子說,因為他剛才午睡醒來做了個夢。
他夢到南月遙想要傷害他的媽媽……
-
兩邊的人都同時陷入了昏迷。
真瘋掉了的那個南月遙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混亂到了無法修復(fù)的程度,本該死去的人從另一條世界線上拼接而成的意志直接被瓦解了,再也無法重新凝聚成同一個人。
她醒不過來了,可肉體并沒有受到多嚴重的傷害。
而另一邊的南月遙則是精神狀態(tài)良好,但肉體卻受到了無法挽回的傷害,她的太陽穴被砸穿了。
對于系統(tǒng)來說,目前還能挽救的就只有精神意志尚且完好的那個南月遙,不過因為傷在太陽穴,她目前的身體情況很不好,搶救結(jié)束后活下來的可能性非常小。
于是系統(tǒng)在第一時間就啟動了她的靈魂標記,將她的靈魂轉(zhuǎn)移到了穹天界那具一直都被系統(tǒng)好好保存起來的大師姐的軀體上。
南月遙從穹天界醒過來了,她看到了已經(jīng)有了人形的師弟。
這個無相宗是虛假的,和她前段時間在現(xiàn)實里跟一個很像師弟的男高中生相識、相戀一樣,都是量子世界和污染物構(gòu)建出來的產(chǎn)物,可以存在也可以消失。
桐就是這樣從她的世界線里面全身而退的,他從沉睡中蘇醒,構(gòu)建出一個虛幻的世界短暫的和她談了一場戀愛,目睹她躲過了那場會殺死她的車禍,然后就離開了這個位面,回了穹天界。
從她的視角來看,只知道她的小男朋友突然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所有人都說從沒有見過他。
他修改了她的命運,只是南月遙卻并不知道,
當時在與那個少年相遇后,南月遙并沒有察覺到他其實變得比上一次要聽話了不少,當然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在他的身上已經(jīng)發(fā)生了第叁次,他的棱角正在被一點點慢慢地磨平。
南月遙只是覺得他很安靜,比她一開始想象的要更安靜。
他過17歲生日的那天,一個小嬰兒莫名就學會了站立。
嬰兒伸手用自己的體重拽下了茶幾上的桌布,摔了個屁股墩,順便帶下了他爸的車鑰匙。
鑰匙掉到了地上,他撿起那把鑰匙亂晃了一會兒,手上一用力就把鑰匙甩進了沙發(fā)和墻壁間的那條縫隙里。
因為到處找東西延誤了時間,所以最后那個司機的出行時間推遲了半小時。
半個小時后,南月遙從廣播里得知附近發(fā)生了一起大型連環(huán)車禍。
她聽得心驚肉跳,因為就在不久前她還經(jīng)過了那條路段,但凡碰上了,她就會跟著一起交代在那里,是真正的和死亡擦肩而過。
原本因為劉淮爾和她的關(guān)系導(dǎo)致小男朋友在學校里的處境不好、想要暫時和他分開的想法當場就被她放棄了。
南月遙突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也許沒有那么多的將來等她去規(guī)劃,一切都可能會在下一秒徹底發(fā)生改變。
她打算去和他道歉,對他說前段時間是她不好,今后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會再輕易和他提分手了。
結(jié)果卻在校門口久等都等不到人。
南月遙去仔細問了問,突然就被人告知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學校根本就沒有這個學生。
他留的名字,班級信息,家庭住址,全都是不存在的。
原本萬花筒般無限迭加的可能性,在桐結(jié)束任務(wù)離開之后,就坍縮成了真實的現(xiàn)實世界。
南月遙第一次懷疑自己可能是出現(xiàn)了精神問題。
所以等她后來進入精神病院、被突然發(fā)病的瘋子莫名砸傷了頭還重新回到穹天界后,她只是稍作猶豫,就接受了自己又穿越過來的這件事情。
她覺得自己是在發(fā)病,她現(xiàn)實世界的身體大概率還在搶救中。
而事實也的確是如此。
只不過就連主導(dǎo)了這一切的桐也沒有想到,花了那么多心思才救過來的師姐,居然這么快就又要不行了。
在這個虛幻的無相宗里面,桐很自然就選擇了用曾經(jīng)讓她一見鐘情的少年形象來面對師姐。
就算他的本體是黑漆漆的污染物,但他在這里呈現(xiàn)出來的模樣卻是她曾經(jīng)喜歡過的。
桐在自己的外型上很自卑。
他還記得以前想過很多辦法去試圖討她喜歡,可師姐看起來卻一次比一次厭惡他,最后還把他給送進了封印陣給封印起來了。
但現(xiàn)在的師姐果然很吃他這個身體跟長相,剛和他見面就把他給睡了,還睡得花樣百出。
桐第一次為自己的外貌自滿了起來。
不過當前情況并不是太好,她之所以會來到這里,只是因為她在那邊又出事了。
現(xiàn)實世界的身體還是過于脆弱了……桐想,或許師姐也可以就這樣繼續(xù)生活在這邊。
……這是他先前不曾設(shè)想過的未來。
他突然就心動了,他想留下師姐,讓她永遠和他一起活在穹天界。
可是很快李由溪就出現(xiàn)了,他在第一時間發(fā)覺了南月遙回來了這件事情。
李由溪緊盯著她,目的是通過她得到去往現(xiàn)實世界的鑰匙,他要奪舍,讓穹天界的執(zhí)念在她那邊的世界重新活過來。
想殺死李由溪很麻煩,因為他現(xiàn)在幾乎占據(jù)了這個位面全部的氣運,他的個人意志完全能夠決定這個位面存在與否,讓他消失穹天界很有可能也會保不住。
就在桐與李由溪暗中進行博弈的同時,現(xiàn)實世界的師姐終于死了,這天剛好是她來到穹天界的第五天。
李由溪甚至在那個時候察覺到了什么,決定不顧一切的來試著抓她一次,但是被桐給制止了。
……其實早在她進入搶救室的那一刻,系統(tǒng)就看到了結(jié)局,她這次是搶救不回來的。
但桐說,總不能在她還沒死的時候就動手讓她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