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沐輝和姚沐恩二老,住在山上,四時美景,美食美酒不斷,平日教授林禮那個活寶,偶爾溜進城去走走,日子是萬般愜意。
他們自然是不愿意出遠門,就道,“我們肯定不走,年紀(jì)一大把了,就是有事沒了性命也要埋在京都,不能客死異鄉(xiāng)。誰也別勸我們,這會兒功夫都是浪費了,桃花酒剛剛暖上,今晚我們打算賞月夜桃林初綻呢!
說著話兒,兩個老頭兒就雙雙起身,回去喝酒賞景了。
姚永幾個心急,還要攔阻,卻被了老先生擺手示意,“罷了,我都不打算離開,何況他們兩個了,從來都是最喜自在,隨他們?nèi)グ!?br />
眾人只能點頭應(yīng)下了,老先生想了想又道,“永兒是長子長孫,留下隨我在學(xué)院吧。其余真兒,謹兒幾個都隨你們二嬸南下。至于長路,也留下,學(xué)院離不得你。長鳴…”
姚長鳴應(yīng)聲站起,行禮道,“父親,我不能走,馬上要開始春季巡查了,四十多座小學(xué)堂要打理,兒子放心不下。況且,我沒有什么牽掛,即便有事,也不遺憾!
姚老先生知道長子是指妻子病逝,女兒離開,他心底嘆氣,倒也喜歡長子行事穩(wěn)妥,有始有終。
于是,他就點了頭。
“那就這么決定了,記得莫要張揚,明早出發(fā)。”
眾人都是起身行禮,帶了滿心的猜測散去準(zhǔn)備了。
而住在山腳兒孫家,孫舉人也是不知道詳情,但閨女回來說的嚴(yán)重,他們夫妻也就認真商議起來。不過,最后還是決定不走了。孫舉人是一定要留在學(xué)院的,孫夫人身體不好,也不愿意長途勞頓。而二姑娘已經(jīng)定親,再有兩月成親,兒子也打算考秀才了,都是耽擱不得。
雖說是林家的姻親,又住在糧囤村。但林家就算有事,也沒有株連姻親的道理,畢竟?jié)姵鋈サ呐畠,撒出去的水,林家是林家,孫家是孫家。
當(dāng)然這不是孫家自私,是即便兩家相處親厚,如同至親在,在外人和律法上,確實是兩家。有福可以同享,有難不必同當(dāng)。
不得不說,做親家就這點兒好處了。
而同樣這般決定的,還有高大全一家。
高大全重義氣,林家有事,他是絕對不肯走的。而家里兒女,雙雙嫁了李勝,定居在北茅。去年,家里小子也尋著姐姐去了,跟著李勝的車馬行走南闖北長見識去了,如今根本不在家。趙冬梅自然是要聽男人的,兒女都沒事,她這個當(dāng)娘的,就沒什么害怕的。
這一晚注定漫長又焦慮,嬌嬌到家就去安慰董氏和馮氏,幫忙拾掇行禮。
董氏臉色灰白,見了孫女又開始掉眼淚,又怕這般讓孫女更添心傷,只能偷偷抹去。
馮氏也是忍著滿心的煎熬,卻忙里忙外,好似一閑下來就會徹底垮掉。
嬌嬌猶豫了又猶豫,還是忍住了告訴她們真相。就算家里人再忠心本分,這個時候也輕易不能試探人心。
再說,她要忙碌的事情也實在是不少。
家里的庫房里,一半東西都要送去南邊,還有先前原本就備下的。
最重要的是,她還要給哥哥們準(zhǔn)備一些防身之物,包括各種藥品,刀箭弓弩,還有…少量的炸雷。
夜嵐身在關(guān)外,內(nèi)有叛徒,外有四國聯(lián)軍,炸雷是他最后也是最有威懾力的武器,大半都要留給他。
院外關(guān)外的西征軍大營里,這會兒帥帳里,燈火通明。
手臂粗的蠟燭足足點了七八根,插在床鋪周圍,馮劉手里拿著手術(shù)刀,正在給戰(zhàn)王接骨。
傷勢實在太嚴(yán)重了,骨頭幾乎粉碎,想要重新接回原樣,怎么看都是不可能。
馮劉帶了白色的口罩,額頭上的汗珠不時滲出,總要扭頭讓幫手擦去。
夜嵐雖然喝了止疼和麻痹的藥湯,但這會兒還是嘴里咬著布巾,疼得是臉色醬紫,汗水直接濕透了床鋪。
崔召同唐元,帶了十幾個副將等在幾步開外,都是提著心,大氣不敢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馮劉終于開始縫合,消毒撒藥包扎,好好一條腿,最后硬是變得比女子的腰都要粗。
眾人都是神色不好,即便他們不是大夫,也輕易看得出,這條腿是沒救了。想要痊愈,也許要三五個月之后,但想要徹底恢復(fù)如初,就是做夢了。
馮劉摘了口罩,呆呆看著自己的“杰作”,突然跪倒磕頭,大哭,“王爺,都是屬下學(xué)藝不精,嗚嗚,屬下該死!”
夜嵐慢慢拿下嘴里的布巾,用力掙扎著大喘幾口氣,這才沙啞著嗓子應(yīng)道,“不怪你,扶我起來!
馮劉趕緊上前幫忙,可是就這么簡單一個動作,夜嵐就疼得臉色瞬間白透,臉頰汗水滴答。但他卻一聲沒吭,忍耐力驚人。
有忠心的將領(lǐng)看不下去,紅了眼圈,死死握了拳頭。
崔召和唐元上前,唐元低聲道,“王爺,四國聯(lián)軍沒有進攻,你不必惦記,好好養(yǎng)傷要緊!
崔召也道,“奏折已經(jīng)八百里加急送去京都了,皇上一定會派御醫(yī)過來!
夜嵐點頭,慢慢拿起手邊的水壺,喝了一大口,臉色慢慢就好了起來。
他緩了緩,又說道,“這幾日不要出戰(zhàn),原地待命!
“王爺放心,都安排下去了!
唐元應(yīng)聲,猶豫了一瞬還是說道,“傷兵們也都救治完了,藥品吃食都不缺!
提起傷兵,夜嵐眼底閃過一抹悲痛;①S衛(wèi)是他親手訓(xùn)練出來的精銳,親衛(wèi)隊更是同他出生入死無數(shù)次的老兄弟,如今幾乎全軍覆沒,當(dāng)真如同割他的心肝一般。
正說話的功夫,帳篷外卻是吵鬧起來,下一瞬被人突然掀開門簾,沖進來十幾個人。
帶頭的正是后背被劃了一刀的鐘正,其余也都是花千紅等學(xué)院出身的小將們。
鐘正一見哥哥被包裹成粽子一樣的右腿,眼淚刷刷就淌了出來,撲到床前放聲大哭,“八哥,嗚嗚,都怪我,若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受傷!嗚嗚,都怪我,我還不如死了!”
他說著話,就拔出匕首往脖子上抹,唐元一把攔住他,花千紅幾個也趕緊上前幫忙。到底搶了匕首,把他按下來。
但這番掙扎,鐘正后背的傷口裂開,鮮血又滲透了白布,看著很是慘烈。
“給他重新包扎!
夜嵐眉頭皺著,示意馮劉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