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吹，雪花落，紛紛揚(yáng)揚(yáng)，天地之間，盡皆銀裝素裹。林家尋出了春日藏在倉房里的木爬犁，卸掉了馬車，鞭花兒一響，不時進(jìn)出城里城外，采買辦事，算是正式開啟了冬日的節(jié)奏。
林家三個新院子，因為鋪了地龍，溫暖如春日一般，根本不需要生火爐。但是老宅還依舊保持了原來的模樣，堂屋中間點的是方杰先前送來的黃銅大爐子。薄薄的鐵皮卷了鐵筒，直接把煙氣從門上單開的小窗里順出去。這般屋里燒的暖，又不臟，很得董氏和幾個兒媳孫媳的喜歡。
不要小看這個爐子，黃銅倒還罷了，倒還容易尋得。只這鐵皮路筒子就是個稀罕東西，畢竟北茅挨近邊塞，鐵器一直控制最是嚴(yán)格。
這也是方杰平日不少同嬌嬌搶吃喝，投桃報李送來的回禮。
嬌嬌也很愛這爐子，這會兒眼見家里清靜，就在爐子上扣了個盆子，里面塞了幾個小小的紅薯，慢慢烤著。
待得嗅得微微帶了焦糊的香氣，她就脫了小襖，笑嘻嘻撿出紅薯同爺爺奶奶一起吃。
但凡女子，很少有不愛軟糯又香甜的吃食。
董氏掰開紅薯，眼見紅黃色的瓜芯兒，咬一口又甜又香，幾乎立刻就喜歡的眉開眼笑。
“孫女哎，這是什么吃食，也太好吃了！”
老爺子雖然不太愛甜食，但也點頭贊同道，“味道確實不錯，比那個土豆要甜得多�！�
嬌嬌吃的嘴邊有些黑，燙的直吸氣，依舊大口咬著，聽了這話就道，“這東西叫紅薯，產(chǎn)量和土豆差不多，煮著吃，或者烤著吃都好，頂額味道甜。明年春日，讓我大哥再種幾缸試試�！�
“當(dāng)真？”
董氏驚喜的應(yīng)道，“這又是一個寶貝啊�！�
林老爺子也是仔細(xì)端詳半晌，笑得眼角皺紋都深了幾分。
“既然這東西也像土豆一樣，地上長秧子，底下結(jié)果，那就尋一塊地種幾壟。大缸里地方小，長得憋屈，興許要耽誤產(chǎn)量�！�
“好啊，左右旁人也不認(rèn)識�！�
嬌嬌不在意的應(yīng)了一句，想著等晚上家里人都在，再多烤一些給哥哥們嘗嘗。
董氏惦記孫女的神術(shù)，生怕再出什么問題，就壓低聲音小心問道，“嬌嬌啊，又過這么久了，你那個神術(shù)還好用吧？”
“好用，”嬌嬌坐在老太太懷里撒嬌，笑得瞇起大眼睛，“奶奶放心，只要咱家不停做好事，神術(shù)就會一直好用�！�
“這就好，這就好�！崩咸闪艘豢跉猓B連點頭，“原本做些好事，就是應(yīng)該。如今做好事得了福報，神仙就會保佑你平安無事，那就最好不過了。”
老爺子拍去手上的黑灰，點了一鍋旱煙，想要點燃，結(jié)果被老太太瞪了幾眼，就收了火石，干巴巴吧嗒幾口過癮。
“我這幾晚睡不著，多琢磨了一會兒。功德這東西，救人性命雖然立竿見影，但不一定是最有效的。咱家的學(xué)堂，將來這些孩子都出去謀生，養(yǎng)家糊口了，興許得到的功德也不少，只不過暫時還看不到�！�
“爺爺真聰明，我也這么想的。”
嬌嬌偷偷扯了火石給爺爺點了旱煙，歡喜的老頭兒干咳兩聲，再看老太太已經(jīng)點了孫女的腦門，嗔怪道，“你就嬌慣你爺爺吧，他晚上咳嗽難受，你伺候他起來喝水�。窟�有你也不怕熏到，好好的閨女，走出去一身煙味，看誰愿意跟你玩兒？”
嬌嬌趕緊堆了滿臉笑，往奶奶懷里鉆，撒嬌賣萌，“奶奶不生氣，我晚上讓我娘給爺爺燉冰糖雪梨，潤肺還好喝，爺爺肯定不咳嗽�！�
“你們這老老小小，真是…狼狽為奸！”
老太太也沒讀過什么書，不過最近聽著孫子們吵鬧時候說過一個詞，覺得意思差不離，這會兒就順手拿來用一用。
結(jié)果笑得老爺爺直接嗆咳起來，嬌嬌也是差點兒被紅薯噎到。
“咳咳！”
“哈哈，奶奶，不是這么說的�！�
老太太見此，也知道自己鬧了笑話兒，一時臉紅，就抱了孫女放到椅子上，嗔怪道，“好了，我這沒讀過書的老太太，就不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了。我去看看廚下有什么，晚上燉兩個好菜，給你們這兩個大學(xué)者補(bǔ)補(bǔ)腦子�！�
說罷，她就要出門去。嬌嬌怎么可能讓奶奶傷心，立刻猴到奶奶身上，嘟起小嘴抹了老太太滿臉的口水。
“奶奶最厲害了，生了爹爹和叔叔們，爹爹叔叔又生了哥哥們和我，奶奶才是最偉大的老太太！奶奶最棒，奶奶管著家里所有大學(xué)者！”
老太太哪里禁得住孫女這波甜蜜攻勢啊，被哄得是心花怒放，仔細(xì)想想，家里上下，別管是被人家一聲大掌柜的兒子，還是考了秀才的兒子，可都是聽她管。就是十里八鄉(xiāng)威名赫赫的老爺子，她一瞪眼睛，也不敢點個煙袋鍋兒。
如此，她倒真是最厲害的一個了!
眼見老太太笑呵呵的出了門，腳步都?xì)g喜的輕飄飄，老爺子心甘情愿對著孫女豎起了大拇指。
“你奶奶啊，也就你哄得最拿手。”
嬌嬌笑嘻嘻伸出小黑手同爺爺擊掌，一老一少，笑得像偷了奶酪的小老鼠。
“其實，若是能把這幾樣高產(chǎn)糧食傳出去，功德定然比救濟(jì)災(zāi)民還要多，但咱們林家如今還沒有自保之力，福禍難料，還是要多等兩年�！�
老爺子吧嗒著煙袋鍋，噴著清淺的煙氣，微微瞇著眼睛，替孫女盤算。
“明年春日，先教大伙育秧插秧，待得秋日豐收，肯定也會有效果。夏日里再把養(yǎng)地龍喂雞的事張羅起來，冬日里家家戶戶撿了雞蛋賣，也會不錯。那時候，學(xué)堂里的孩子也該學(xué)成，進(jìn)城做工養(yǎng)家糊口了。這些樁樁件件加一處，聚沙成塔，也不要小看了�！�
“是啊，爺爺�！眿蓩勺屑�(xì)把紅薯皮都收近簸箕，準(zhǔn)備一會兒扔進(jìn)雞架，徹底“毀尸滅跡”。
“過了年，這些災(zāi)民若是回鄉(xiāng)時候，爺爺再發(fā)他們一些稻種和盤纏干糧，也算好人做到底�！�
老爺子點頭，補(bǔ)充道，“這都是后話，到時候肯定要安排妥當(dāng)。咱們林家救人得了功德，就是得了這些人的回報，自然是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好人做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