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初很快就哄得平安忘了找娘親的事兒。
他開開心心地抱著夏月初給他帶回來的書本筆墨,新奇玩具,開心的不得了。
但是家里的大人們,心情卻都很沉重。
可以哄得孩子一時忘記找娘親,但若一直見不到娘親又會如何呢?
無論夏洪慶和吳氏剛才有多生氣,此時看到孫兒,又全都心軟起來。
劉氏再不好,那也是平安的親娘!
吳氏背過身去抹了把眼淚,對夏瑞松道:“如果、如果你爹那事兒不是她弟弟干的,那就原諒她一次吧,最多以后不要把錢交給她,好歹為了孩子……”
夏瑞松蹲在地上抽著煙袋,良久無話。
吳氏還想在說什么,連忙被夏月初給拉回房去了。
“娘,現(xiàn)在心里最苦的就是大哥了,他一直那么信任嫂子,結(jié)果換來這樣的結(jié)果,還被劉家人當(dāng)著那么多客人的面兒一頓大鬧,你讓大哥的臉面往哪里放。
“可是平安還那么小,若是沒了娘,那多可憐啊……”
夏月初沉默片刻道:“娘,說句心里話,我是覺得,有些娘親,有還不如沒有。
大嫂的心眼兒長得就是歪的,還容易被她娘家人蠱惑慫恿,她當(dāng)著你們的面兒不敢說,背地里少不得要跟平安說。
平安如今年紀(jì)還小,最是容易受人影響的時候,大哥事情忙,跟他接觸最多的就是劉氏。
最后若是把平安也養(yǎng)成老劉家人那副吃多少都不夠、少給了就心生怨懟的樣子,到時候咱們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去哭。”
吳氏被夏月初說得渾身打了個激靈,一想到自家那個又乖又上進(jìn)的孫子有可能變成劉父劉母那樣的無賴模樣,她就忍不住地渾身發(fā)冷。
“唉,這件事兒我跟你爹就不攙和了!眳鞘祥L長地嘆了口氣,“當(dāng)初的婚事就是我們拿的主意,如今要不要繼續(xù)過下去,還是讓他自個兒做主吧,畢竟以后的日子也是他自己過,我跟你爹也不能跟著他一輩子。”
但是事情往往就是這樣,越怕什么,越來什么。
劉天朗本來就不是什么骨頭硬的人,被抓進(jìn)縣衙就已經(jīng)嚇破了膽,生怕被上刑,還不等孫旭問上幾句,就一股腦地都交代了。
原來之前劉父劉母一直糾纏劉氏,要她把劉天朗弄到初味軒去做事,然后才能給他說個好親事。
但是這件事,劉氏是當(dāng)真沒有辦法。
她不止一次跟夏瑞松說過了,甚至還吵過鬧過,最后只換來夏瑞松要休妻的威脅。
但是家里那邊她又不愿意實(shí)話實(shí)說,否則好像顯得自己在丈夫面前毫無地位。
于是她便一直對娘家撒謊,說是公公夏洪慶不同意。
夏洪慶的倔脾氣,別的不說,只從寧愿讓女兒守活寡也不肯退婚這件事上,親戚朋友就都看得分明。
劉天朗那天進(jìn)城,其實(shí)是劉氏叫他來看望一下夏洪慶老兩口,臨走前還給他揣了幾兩銀子,叫他買些東西,去說幾句好話,希望能仗著他年紀(jì)小嘴甜,讓夏洪慶礙著面子不好不答應(yīng)。
即便萬一真的不答應(yīng),劉天朗只是個晚輩,倒也算不得丟人,到時候還可以再想想別的辦法。
誰知道劉天朗根本就不想去什么酒樓做事,家里如今不缺吃不缺穿的,他為什么要出去做事?
于是他表面上答應(yīng)著,結(jié)果進(jìn)城之后就拿著錢,找上幾個朋友花天酒地去了。
剛開始幾個人聊得還算融洽,后來都喝多了以后,有人知道劉天朗一連說了幾個親事,女方家都不同意,就忍不住嘴賤地刺兒了幾句。
劉天朗心里頭有些不痛快,便起身結(jié)賬走人了。
此時天色太晚,他兜里又沒錢住店了,只好去大姐家借宿,誰知剛走進(jìn)巷子里,就看到夏洪慶正背著手往家走。
剛才被人嘲諷的話瞬間就都涌上頭來,讓劉天朗心里的火騰地一下就燒起來了,借著酒勁兒,他只想著給夏洪慶一個教訓(xùn)。
但是當(dāng)滾熱的血噴了他滿手滿臉的時候,劉天朗一下子就傻眼了,酒也嚇醒了,拔出匕首就慌不擇路地逃跑了。
他當(dāng)時像無頭蒼蠅似的亂跑,跑了好久才想起來把匕首丟掉,但是身上的衣裳卻不敢亂丟,最后跑到一片破敗的廢棄房屋。
此時,酒意早就順著汗水流出去了大半,劉天朗覺得自己腦子從來沒有這么清醒過。
他扯下腰間那塊磨著劉母買的玉佩,交給一個住在這里的流浪漢,這才被那人妥善地給藏起來了。
因此,劉天朗當(dāng)時躲開了孫旭帶人的搜捕,第二天天亮之后,他顧不得臟臭,裹著流浪漢給他的一件破衣裳,躲躲閃閃地出城,一路走回了家。
也正是因?yàn)樗麥喩砻爸粑,人又躲躲閃閃、神經(jīng)兮兮的,路上的人都以為他是個瘋子,全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地,讓他順利地回到了家。
到家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沾了血的衣裳換下來,全都塞進(jìn)鍋底坑里燒掉。
但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劉天朗哪里知道,這么幾件衣服一起塞進(jìn)鍋底,非但不能把衣服燒毀,反倒因?yàn)橐路伦×嗽羁涌,坑里沒了空氣,火很快就熄滅了。
所以當(dāng)劉母晚上準(zhǔn)備做飯的時候,便從鍋底坑掏出幾件染了血的衣裳。
劉母嚇得腿都軟了,還以為是劉天賜受了傷,趕緊進(jìn)屋去看兒子。
劉天朗在屋里睡得鼾聲震天,被劉母翻來覆去檢查了一圈都沒醒過來。
劉母見兒子身上沒有傷口,先是松了口氣,然后才覺得這事兒肯定不妙。
這血若不是劉天朗的,就肯定是別人的。
這么大量的血噴在劉天朗身上,對方此時也不知怎么樣了,這件事跟劉天朗又會有什么關(guān)系?
劉母根本不敢詢問,也不敢告訴劉父,只自己偷偷地把帶血的衣裳剪碎,一片片丟到灶底坑里燒成了灰,然后假裝這件事根本沒有發(fā)生過。
可是劉母也萬萬沒有想到,被兒子捅傷的,竟然是親家夏洪慶。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