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夫剛要告辭離開,躺在炕上的夏月初突然推了夏瑞軒一把。
夏瑞軒趕緊起身,按照姐姐的意思道:“林大夫請留步,麻煩給我姐夫和錚哥也看看吧。”
眾人這才想起來,這兩個獵殺了熊瞎子的人興許也受了傷。
秦錚倒是有外傷的,肩膀上被抓了一爪子,但是傷口并不算深,只是皮外傷,在山上就上過藥,此時天氣冷,傷口也沒有惡化,所以簡單處理一下便是。
他身上還有些磕碰的淤青,這種在他眼里根本都不是事兒,連藥酒都懶得揉,過幾日自個兒就好了。
林大夫給薛壯把脈之后,神色卻有些凝重起來,叫他把上衣脫下來。
薛壯是知道自己身上怎么回事兒的,見夏月初躺在炕上,雖說沒有說話,但還是一直看著這邊,就想要糊弄過去。
還不等夏月初說話,林大夫就先嚴(yán)肅道:“薛掌柜還是配合些的好,不然夏娘子也會擔(dān)心的。”
薛壯無奈,只得脫掉上身的衣裳,只見左側(cè)的腰腹部有很大一片淤血的痕跡。
秦錚嚇得眼睛都直了,沖上來嚷道:“大哥,你這是咋弄的?”
薛壯自己心里清楚,他這傷是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被繩子勒了一下又狠狠撞在樹干上導(dǎo)致的。
不過他嘴上卻還是輕描淡寫地說:“就是撞了一下,沒什么大不了的,我揉幾天藥酒就好——”
林大夫不等他說完就上手在淤傷處按了一下。
薛壯說著半截的話頓時止住了,臉都憋紅了才把差點兒脫口而出的痛呼給忍住。
林大夫板著臉道:“這個位置沒有骨頭保護(hù),這樣嚴(yán)重的撞傷很有可能傷及內(nèi)臟,我先給你開幾服活血化瘀的藥吃吃看,若是覺得有什么不對勁,無論什么時辰,都趕緊打發(fā)人來醫(yī)館叫我。再說你的腰傷好了也沒多久,這種側(cè)面的撞擊,一個不好就容易再傷到腰,以后可不能再這么莽撞了!
屋里的人聽了林大夫的話,全都嚇得不輕,夏月初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臉色越發(fā)難看了。
薛壯心道,自己這回可真是作了個大死,也不知道夏月初啥時候能消氣。
秦錚趕緊扶著薛壯道:“大哥,你快躺下歇會兒,我去給你和嫂子抓藥!
林大夫離開之后,其他人也都各自忙去了,屋里邊只剩下薛壯跟夏月初兩個人。
夏月初費力地翻了個身,將后背對著薛壯。
薛壯趕緊湊上去道:“媳婦,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別……”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夏月初頭下的枕頭上出現(xiàn)點點水痕,很快就連成了一片。
“月初,你別哭!”薛壯這會兒徹底慌了手腳,當(dāng)初在參頂子村那么苦的時候,他都沒見過夏月初掉眼淚。
沒想到這回短短的幾天時間,他就把夏月初惹哭了兩次。
薛壯用力把夏月初整個人翻過來摟進(jìn)懷里,笨拙地給她擦著眼淚道:“你若是生氣,打我罵我都行,別自個兒偷著哭,你一哭,我心里頭難受得要命……”
夏月初抬手想要推開他,但是拼力氣哪里是他的對手,又顧忌著他身上的傷,也不敢胡亂使勁兒,最后又氣又急,哭道:“你有什么難受的,我看你是恨不得氣死我再找個好的!”
“胡說什么!”薛壯立刻提高聲音道,“我承認(rèn)我這事兒辦得不對,但是我對你的心卻是天地可鑒的,你以為隨便一個什么人都值得我去給她獵熊么?”
“你還說獵熊……”
夏月初在剛才看到薛壯身上傷痕的時候,心就早都軟做一團(tuán),一想起他在林子里跟那么大一只熊瞎子搏斗,就又是心疼又是害怕。
“你這個傻子,不過是個熊掌,沒有就沒有,哪里值得你拿命去拼?”
薛壯感受到懷里人的身子越來越軟,不再像之前那樣繃緊僵硬了,知道她心里肯定是已經(jīng)不氣了。
至于嘴上的話,被說幾句就說幾句,又不會少塊肉。
“我跟阿錚以前在軍中的時候,別說是獵熊了,老虎都獵過的,這回受傷當(dāng)真是不小心的,讓你擔(dān)心了。”
夏月初聞言沉默了許久,久到薛壯都以為她在自己懷里睡著了,才突然開口道:“我知道你心里有自己的主意,所以我說什么也是沒用的,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你還是會這樣做!
薛壯被她說得,心虛地抬手摸摸鼻尖,沒有吭聲。
在兩個人這段關(guān)系中,外人也許覺得薛壯是占上風(fēng)的,但是他自己心里卻是有很多不安。
也許說出去沒有人信,但是在他眼中,夏月初是那么優(yōu)秀,即便離開自己,她也可以過得很好。
似乎除了出錢和陪伴,自己根本沒有其他能夠給她的了,而她如今連銀錢都已經(jīng)不缺了。
這種不安中夾雜了許多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自卑,他經(jīng)常會想,脫離了身份和家族,只憑自己這個人,究竟能給她什么?
薛壯沒有說話,夏月初也沒有逼問,屋里一時間陷入了沉寂。
其實這幾日她心里也想了許多,她跟薛壯之間的最大詫異,并不是在兩個人的出身上面,而是在他們的思想上。
薛壯是在典型的古代大家族中培養(yǎng)起來的,受的是封建思想下的教育,而且他們所處的環(huán)境,即便算是比較開化,但在男女身份和觀念上的差異,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夠消除和改變的。
但是夏月初是在現(xiàn)代長大的,接受的全都是男女平等的思想教育,甚至她的事業(yè),比大多數(shù)男人做的還要成功。
所以即便薛壯在平時比較尊重自己的意見,但是每當(dāng)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和潛移默化的影響就會占據(jù)上風(fēng)。
他會覺得遇到問題都應(yīng)該是男人出頭解決,他會覺得自己瞞著夏月初只是為了不讓她擔(dān)心,這些都是他腦海中根深蒂固的觀念,也是整個時代的局限性。
所以夏月初雖然生氣,但心里也明白,這不全是薛壯的錯,這些觀念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給改變的。
屋里的炕燒得很熱,兩個人抱在一起更加溫暖,上山累了這么多天,薛壯此時已經(jīng)有些昏昏欲睡。
夏月初此時卻忽然開口道:“薛壯,你記好了,如果以后你再不跟我商量就把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我絕不會再像這次一樣去找你。若是你真的出事,那我就立刻改嫁!你自個兒掂量著辦吧!”
她說完這話,心里頭舒坦了不少,在薛壯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瞬間就睡著了。
薛壯卻被這話驚得瞬間沒了困意,抱著懷里這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寶貝,真是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