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從地里干活回來,進(jìn)門先舀了半瓢涼水,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緩解了口渴之后,他在房間里環(huán)顧一圈,問:“大哥,嫂子呢?”
薛壯道:“剛出去,說是挖點山菜做飯用!
“我剛從地里回來,離老遠(yuǎn)見障子外頭站著兩個人正在說話,看著像是薛力和嫂子,但是等我快步走過來,人又沒了影兒……”
薛壯一聽是薛力,頓時想到剛回來不久的那個晚上,夏月初腰間那個黑乎乎的手印……
他著急地?fù)u著輪椅要出去,正跟剛挖了把野菜回來的夏月初撞了個滿懷。
“薛力跟你在外頭說什么了!”薛壯語氣急切地問。
夏月初被問得一愣,不想跟薛壯說分家的事兒,便下意識道:“沒說什么啊!”
“阿錚都看到你倆在障子外面說話了,你還不承認(rèn)?”薛壯見她還不肯說,不由得心頭火起,語氣也不善起來。
“只是隨便說了幾句話,你這么大反應(yīng)做什么。”夏月初皺皺眉,岔開話題道,“晌午想吃什么,我去準(zhǔn)備做飯!
薛壯一把抓住夏月初的胳膊,怒道:“我問他跟你說什么了?”
“你放手!”夏月初手臂被抓得生疼,眼淚差點兒飆出來,被她強(qiáng)忍住了。
“你把話說清楚我就放手!”薛壯非但沒有放手,反倒越發(fā)用力。
夏月初被薛壯的態(tài)度激怒,將手里的野菜丟到他頭上吼道:“難道我連跟別人說話的自由都沒有了么?跟誰說話還要向你匯報不成?”
“你這女人——簡直不識好歹!”薛壯被丟了一頭一臉的野菜和泥土,越發(fā)氣不打一處來。
他覺得自己心里有一團(tuán)火在燒,連血液都要沸騰起來,急需找到缺口發(fā)泄。
秦錚被他倆突然爆發(fā)的爭吵嚇懵了,這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趕緊上去勸解。
“大哥,嫂子,好端端的怎么還吵起來了……”
薛壯抬手一拐子懟過去,把秦錚頂?shù)眠B退幾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墻上。
夏月初看著薛壯,冷冷地說:“你有什么就沖著我來,阿錚招你惹你了?”
“阿錚是我兄弟,我怎么對他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管不著!”薛壯臉紅脖子粗地嚷道。
“那我跟薛力說什么跟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你也管不著!”夏月初分毫不讓。
“你——”薛壯被氣得幾乎吐血,“薛力是個什么東西你不知道么?跟他有什么話好說?難不成上次被他欺負(fù)還沒長記性?你就那么上趕著想讓他占便宜不成……”
夏月初被他說得面色驟變,上次的事兒她怎么可能忘記。
那次之后,她吃過晚飯就不敢喝水,就是怕晚上要起夜出去上茅廁。
甚至于看到薛力都會有一種抵觸心理,恨不得離得越遠(yuǎn)越好。
若不是太希望能夠分家,她又怎么可能強(qiáng)忍著心里的反感和不適去找薛力合作。
想到這里,夏月初突然紅了眼圈兒,但是卻并不肯服軟,抬頭瞪著薛壯道:“你真想知道我找薛力說了什么?”
薛壯看著夏月初的神色,忽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覺得事情的發(fā)展似乎會與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
“因為我想分家!我想單過!我想離開這個處處都讓我不自在、不舒服、不高興的地方!”夏月初拼命忍著眼淚,語帶哽咽地說。
“你、你想分家不來跟我商量,找薛力做什么?”薛壯聽了這話,越發(fā)不能理解。
“跟你商量有什么用!”夏月初別過頭去。
一股不被夏月初信任的屈辱感涌上心頭,讓他無法控制地沖夏月初大吼:“夏月初,你這個人都沒有心么?我對你怎么樣你都看不到么?家里有什么事我都護(hù)著你,去夏家我拿錢也拿得毫不含糊,你還有什么不滿足?”
“你不說我倒還忘了!”夏月初說著從腰間摸出在鎮(zhèn)上換好的銀錠子,丟到薛壯懷里,“錢還給你!
薛壯被氣得臉紅脖子粗,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秦錚見他這樣魂兒都快被嚇沒了,他跟著薛壯這些年,只有一次軍中有人喝酒誤了軍情,才見過薛壯氣成這副模樣。
他還清楚地記得,當(dāng)時薛壯一拳便將誤事的兵士打得口吐血沫,直接被拖出去砍了。
這樣一拳若是打在夏月初身上,怕是有兩條命都扛不住。
“大、大哥,你、你消消氣,有話好好說……”
薛壯對秦錚的話充耳不聞,只死死抓著下雨出的手腕,眼睛瞪得血紅。
“夏月初,你要搞清楚,我才是你男人!”
秦錚聽了這話,一臉驚詫地看向薛壯。
“那又如何?”夏月初聽到這話,原本一直強(qiáng)忍著的眼淚終于順著臉頰滾落,“你會主動提出分家么?你會為了我去惹爹不高興么?即使你經(jīng)常眼帶失望的神色,但是無論什么事情,只要爹一露出為難的樣子,你就會立刻心軟,你以為我傻看不出來么……”
薛壯沒想到,夏月初竟把自己對薛良平的糾結(jié)情緒揣摩得八|九不離十。
他想對夏月初解釋,但是喉結(jié)上下滾動,已到唇邊的話卻有千斤重,壓得他張不開嘴。
自己身體還未恢復(fù),也不知外面的情勢如何,現(xiàn)在還不是能夠袒露心聲的時候。
“明知道不會有結(jié)果,我又何苦去做無謂的嘗試呢!”夏月初見他又是欲言又止,失望地垂下眼簾,抬手蹭掉下巴上掛著的淚水,扭頭道,“現(xiàn)在可以放手了么,我還要去做飯!
薛壯非但沒有松手,反倒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拖過來。
夏月初踉蹌兩步,扶著桌子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身子,險些摔進(jìn)薛壯的懷里。
“嫂子,我、我去做飯,你們有話好好說,別吵了——”
秦錚這會兒終于看明白情況了,簡直有一種在看父母吵架的即時感。
他知道自己在這兒完全就是多余的,說不定還會壞事兒,趕緊落荒而逃,還反手把房門給帶上了。
薛壯見夏月初不再掙扎,這才緩緩松開了鉗著她的手,抬手想擦去她臉頰的淚水。
夏月初卻向后一閃。
“我是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薛壯深吸一口氣,努力緩和了語氣。
“你沒回來的時候,我還不是也照樣活過來了,我自己能處理好這些事。”
與其說是生氣,夏月初心里更多的是委屈。
自從她來到古代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面對欺辱一直能挺起脊梁,如今卻因為薛壯的怒火而情緒失控。
這讓她隱約意識到,薛壯在自己心里,似乎有了不一樣的位置。
夏月初搖搖頭,不想再繼續(xù)深究這個問題。
雖然已經(jīng)轉(zhuǎn)換了時空,但她依舊清楚地記得,師父酒醉后才會提起的遺憾和夙愿。
如今師父已經(jīng)不在身邊,她卻依舊牢記著他的恩情和希冀。
即便是在古代,也要創(chuàng)出自己的一片天,將師承的沈家菜發(fā)揚光大。
她有自己的目標(biāo)和追求,而薛壯又身份成謎。
兩個人不過是在落魄期間,相互扶持取暖的兩個淪落人罷了。
她心里復(fù)雜的情緒化作綿綿不絕的淚水,肆意地流淌。
看著夏月初默默流淚的模樣,薛壯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口一滯,泛起陌生的疼痛感。
(未完待續(xù))